第二百二十三章 生死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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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湖跺市深夜的冷雨,敲打著指揮中心大樓冰冷的玻璃幕牆,也敲打在鄭錚急速下墜的心上。他拒絕了隨行人員,隻身一人,如同撲向已知陷阱的困獸,走向與白潔約定的地點:一個位於老城區廢棄診所的地下室入口。空氣裏彌漫著鐵鏽、塵土和雨水混合的腐朽氣息,每一步都踩在記憶的荊棘之上。
    推開吱呀作響、幾乎要散架的破舊木門,濃重的黑暗和刺鼻的消毒水殘留氣味撲麵而來。唯一的光源是角落裏一盞昏黃搖曳的白熾燈泡,光線勉強勾勒出室內狼藉的輪廓:廢棄的醫療器材蒙著厚厚的灰塵,散落的紗布和藥瓶如同怪異的雕塑。
    就在那片陰影最深的地方,一個身影緩緩站起。白潔。十年歲月並沒有磨滅她眼中的冰冷恨意,反而如同窖藏的老酒,越發濃烈蝕骨。她穿著樸素到近乎寒酸的黑色風衣,頭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臉色是一種久不見天日的蒼白,唯有那雙眼睛,燃燒著足以焚毀理智的複仇火焰。
    “終於來了,鄭政委…哦,現在該叫你鄭局長了?”她的聲音幹澀沙啞,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金屬,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破局者的總舵手,真是風光無限。”
    鄭錚的腳步停在門口,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地麵,濺開小小的水花。他直視著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幾乎壓垮了他的脊梁:“白…白潔。我來了。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白潔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笑,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嘲諷,“我想要聶風雲活過來!我想要他看著我,叫我一聲白姐!你能給我嗎?鄭錚!鄭大局長!”她向前逼近一步,昏黃的光線照亮了她臉上深刻的紋路,那是仇恨雕刻的痕跡,“八年了!整整八年!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鄭錚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眼底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愧疚、痛苦,甚至還有一絲追憶的恍惚:“風雲…他是我的戰友,是我的兄弟!他的死…”
    “閉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白潔厲聲打斷,如同一頭被激怒的母獅,雙手因激動而劇烈顫抖,“兄弟?戰友?鄭錚,收起你那套虛偽的表演!當年風雲查鬼市查到了人命關天的線索,他那輛被動了手腳的車,被燒成了廢鐵!你敢說,你一點不知情?你和那個高高在上、玩弄所有人於股掌之間的歸墟,沒一丁點的關係?”
    她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紮向鄭錚。鄭錚的身體猛地一晃,仿佛被無形的重拳擊中,臉色瞬間變得更加灰敗。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竟流露出一種近乎絕望的坦誠。
    “我否認不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空曠陰冷的暗室裏回蕩,如同一聲悶雷。
    白潔眼中的恨意凝滯了一瞬,隨即被更瘋狂的火焰吞噬:“你終於承認了!”
    “我承認,”鄭錚的聲音帶著一種剝去所有偽裝的疲憊與沙啞,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承認我被被‘歸墟’利用了!被他們牽著鼻子走,當年風雲追查的那條線,牽涉太深,觸碰了鬼市最核心的利益…他們需要一個替罪羊,一個能轉移風雲調查方向、並且最終能合理消失的楔子…而我,就是他們選中的那把刀!”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線,直直刺向白潔,帶著一種沉痛的質問:“白潔,有些事,你應該懂,你雖然離開政府,離開了關山,但是你也與我一般,並沒有真正擺脫他們。你以為隻有你想複仇嗎?風雲的死,是我這些天來揮之不去的夢魘!我比你更恨!我恨關山,恨歸墟!恨他們的陰險、狡詐、視人命如草芥!更恨…當年那個愚蠢、自負、被所謂的大局蒙蔽了雙眼,最終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我自己!”
    白潔臉上的瘋狂凝固了一瞬,似乎被鄭錚話語中那巨大而真實的痛苦和自責所震動。
    鄭錚猛地向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但是,白潔!我鄭錚可以對天發誓,用我這條留著風雲血的命發誓!我從未想過要風雲死!更從未參與過任何直接導致他死亡的陰謀!我也是有底線的。”他眼中燃燒著悲憤的火焰。
    暗室裏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雨水敲打外麵廢棄金屬棚頂的單調聲響,以及兩人急促而沉重的呼吸。昏黃的燈泡不安地晃動著,將兩人的影子在斑駁的牆壁上拉扯、扭曲。
    白潔死死盯著鄭錚,眼神劇烈地變幻著:震驚、懷疑、動搖、以及那根深蒂固、幾乎成為她生命支柱的仇恨…複雜的情緒在她蒼白的臉上交織翻湧。良久,她才從牙縫裏擠出冰冷刺骨的聲音:
    “你也是幫凶!鄭局…這十年,你步步高升,坐到了指揮整個破局者計劃的位置。你踩在風雲的屍骨上,享受著權力和光環!現在一句‘不知情’,就想抹掉你手上的血?”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關山選中你,是因為你骨子裏就是和他們一樣的人!貪婪!自私!為了達到目的,誰都可以犧牲!包括你的兄弟!”
    鄭錚痛苦地閉上眼,巨大的無力感和內疚幾乎將他淹沒:“我知道…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了。這十年,每一天我都活在煉獄裏。我拚命往上爬,不是為了權力,是為了獲取足夠的力量,為了能站在足以撼動歸墟根基的位置上!隻有親手摧毀它,才能告慰風雲的在天之靈!才能…贖我自己的罪!”
    “贖罪?”白潔發出一聲淒厲的冷笑,眼中最後一絲動搖被更加冰冷的瘋狂取代,“晚了!太晚了!鄭錚!你以為你搞個什麽‘破局者’,就能彌補你犯下的罪孽?就能讓風雲活過來?做夢!你和關山一般,都是凶手!一個都別想跑!”
    她的眼神倏地變得異常冷酷決絕。她猛地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針管,裏麵晃動著某種幽藍色的液體:“他們給你的烙印,這輩子都洗不掉!現在,輪到你了!鄭錚,你給我嚐嚐風雲當年臨死前的恐懼和絕望吧!”
    話音未落,白潔如同複仇的幽靈,以極快的速度撲向鄭錚。鄭錚瞳孔驟縮,他雖有防備,但在地下室狹小的空間和內心劇烈的情緒衝擊下,動作終是慢了一拍!
    “噗嗤!”
    冰涼的針尖瞬間刺破皮膚,刺入鄭錚頸側的血管!
    鄭錚隻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夾雜著劇痛的冰冷寒流,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蛇,刹那順著血管瘋狂湧入他的大腦和四肢百骸!眼前的世界瞬間扭曲、旋轉,白潔那張充滿恨意的臉在視野中模糊、變形、最後化為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栽倒,沉重的身軀砸在冰冷潮濕、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殘留的意識裏,隻有白潔那如同詛咒般、冰冷徹骨的最後一句話,如同毒蛇鑽入他即將被黑暗吞噬的耳中:“睡吧,鄭局…好好做個美夢。夢醒了,就去地獄…親自向風雲懺悔吧!”
    黑暗徹底降臨。
    廢棄的地下診所重歸死寂,隻剩下昏黃的燈泡,兀自搖曳著,映照著倒在地上的身影,和複仇者悄然離去的、融入夜雨的腳步。指揮中心那點微弱的希望之光,在這片陰濕的角落,徹底熄滅。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天台上的生死對決,正走向最後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