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加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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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冰冷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水銀,沉甸甸地裹住周身每一寸皮膚。
祝一凡的指尖在控製麵板上懸停,微微顫抖。視線所及,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非人之境。巨大無匹的穹頂高懸於無法探知的黑暗之上,其弧麵並非岩石或金屬,而是某種緩慢流動、散發著幽暗光澤的液態物質,如同凝固的墨汁海洋倒懸頭頂。森冷的微光便是從這蠕動的穹頂深處滲出,勉強勾勒出下方空間的輪廓。
空間的主體,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洋”。非水,非空氣,而是由億萬道纖細光束匯聚而成的混沌光流。無數閃爍的光點在湍急的光流中沉浮、明滅,宛如億萬隻冰冷窺視的電子瞳孔。它們並非無序,而是遵循著某種龐大到令人絕望的邏輯,編織成一張覆蓋整個空間的、流動不止的能量巨網。
太他麽震撼了!目光艱難地穿透這片冰冷的光之漩渦,勉強觸及核心。那裏,矗立著無法計數的幾何體結構。它們像是遠古巨獸的骸骨,又像某種巨型昆蟲的巢穴,由純粹的黑暗物質構成,表麵光滑得吞噬光線。無數粗壯如巨蟒的機械管線從四麵八方延伸而來,深深紮入這些幾何體的內部,管道外殼包裹著不斷明滅的脈衝光帶,如同輸送能量的黑暗血管。每一次微弱的光脈動,都讓這片死寂的空間隨之泛起冰冷的漣漪。
“歸墟核心…難道是這鬼地方,比那鬼市可恐怖多了。”關子沐的聲音在密閉的通訊頻道裏響起,帶著強壓的喘息和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我感覺一種由內而外的壓迫感…感覺意識都要被它吸進去了…”
他的身影在光流邊緣若隱若現,頭盔麵罩上映著下方冰冷閃爍的光點。
“子沐,別往下看!保持精神錨定!”一旁的於洋猛地低吼,他的戰術護臂上,幾個微型感應器正發出不祥的紅色警報,數值瘋狂跳動,“生命體征讀數劇烈波動!要不是整個服務器都停擺了,我直接懷疑這就是一個局,坑我們的局,這鬼地方的‘場’分分鍾都在侵蝕我們的生物信號!”他狠狠拍了一下手臂,“媽的,這防護服濾層快撐不住了!”
祝一凡強迫自己將目光從下方那冰冷吞噬一切的深淵光海中拔出來。盡管隻是一個分部,這歸墟核心的龐大與詭異,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精神汙染源。他穩住呼吸,指尖在眼前懸浮的控製光屏上飛快劃過。信息瀑布流般衝刷著屏幕,一串串由複雜符號和坐標構成的龐大數據庫正被他艱難地解析、剝離。
“堅持住,密集的信息流就在我們錨定的這塊‘礁石’上流動!它在拒絕被讀取…馬蛋,這層級太深了…”汗水沿著他的額角滾落,浸入高領作戰服的邊緣。
他們三人如同風暴大洋中唯一幸存的小舟,死死釘在這塊漂浮於狂暴光流之上的、相對穩定的金屬平台上。平台表麵銘刻著陌生的幾何紋路,此刻正散發出微弱的抵抗性輝光,勉強抵禦著下方空間那無時無刻不在試圖撕碎和同化入侵者的恐怖意誌。
“找到了!”突然,祝一凡的聲音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鬆開,帶著一絲破音的嘶啞。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尖幾乎戳進那片光影組成的界麵深處,“節點標記!北美…南美…北歐…東歐…東亞…還有…老天,它還在南極冰蓋下有備份!”他的聲音因為震驚而陡然拔高。
關子沐也被嚇了一跳:“這是要吞並全球的節奏啊!”
懸浮的光屏幕上,一個極其複雜的、散發著幽藍光澤的核心數據塊被他強行鎖定、拖拽出來。數據塊在拖曳過程中不斷扭曲變形,內部無數細小的符號瘋狂閃爍、重組,抗拒著被捕獲的命運,發出滋滋的噪音。它像一顆不安跳動的心髒,蘊藏著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核心。
“老祝,你說全球服務器坐標…就是它!”關子沐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顫抖。
“哪來那麽多廢話,快!加密打包!”於洋急促地催促,同時死死盯著自己護臂上瘋狂報警的讀數,“平台的能量護盾在急速衰弱!核心的排斥力場在暴漲!我們最多還有三分鍾!”
“三分鍾,夠了!”
祝一凡沒有絲毫猶豫。他的手指在光屏上舞動如飛,快得隻剩下一片殘影。關子沐也不甘示弱,將手中的計算機一通騷操作,複雜的加密指令流瀑布般傾瀉,層層疊疊的防火牆瞬間激活,那躁動不安、蘊含著毀滅性坐標的核心數據塊被死死封鎖、壓縮。
最終,一個閃爍著冰冷藍光的菱形晶體方塊出現在屏幕上,穩定地旋轉著。
它如此微小,卻重逾千鈞,承載著人類反擊AI的唯一火種。
“打包完成!最高等級量子加密!”祝一凡的聲音依舊繃緊,目光卻銳利如刀,“傳輸目標肖綽!國際刑警亞太總部!”
關子沐欲言又止:“老祝,青禾還在他們手裏。”
祝一凡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憂傷:“是,所以我們要爭分奪秒!”
他猛地按下虛擬的發送鍵。
“數據流建立!”於洋嘶吼著報告,同時額角的青筋暴起,整個平台劇烈地震動起來,腳下的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穹頂下那片狂暴的光之海洋驟然加劇湧動,無數粗大的能量脈衝如同狂怒的蛟龍,狠狠抽打在平台周圍本就搖搖欲墜的能量護盾上。
護盾發出刺耳的尖嘯,光芒急劇暗淡。
“傳輸中!78%...92%…”關子沐死死盯著通訊鏈接進度條,聲音淹沒在護盾瀕臨破碎的尖嘯和能量衝擊的劇烈轟鳴中。平台上銘刻的抵抗符文像燒紅的烙鐵般亮起,隨即又飛速黯淡。
“100%了!傳輸完成!”關子沐的聲音幾近撕裂。
“撤!快撤!”祝一凡嘶吼著,話音未落,整個平台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轟然傾斜!他最後一眼瞥向那懸浮的數據方塊傳輸成功的確認標誌,眼角的餘光掃過下方那狂暴咆哮、仿佛要將一切都撕碎的歸墟核心光海。腰間的緊急脫離裝置瞬間激發,一股沛然巨力將他狠狠向後拽去。視野被撕裂的黑暗和刺目的能量閃光徹底淹沒。
2、
蘇省鹽瀆歸零行動臨時指揮中心設在鹽瀆市局。
此刻,空氣凝重得如同凍結的鉛塊。巨大的戰術地圖覆蓋了整麵牆壁。此刻,地圖上代表全球主要區域的板塊不再沉寂,而是被狂暴閃爍的、代表攻擊行動的紅點所點燃!每一個紅點爆發,都伴隨著一串坐標信息的標注和確認。
“國際刑警歐美區通報,倫敦節點!物理摧毀確認!重複,物理摧毀確認!”一個急促的英倫口音在加密通訊頻道中響起。
“亞太區通報,東京澀穀數據中心捕獲!正在剝離核心載體!遇到抵抗…抵抗已清除!”日語報告緊隨其後,背景是尖銳的警報聲。
“南美區通報,裏約熱內盧節點…目標自毀程序啟動!部分數據溢出…正在全力遏製!”西班牙語帶著不甘的怒吼。
地圖上,代表歸墟力量的、原本密布如蛛網的幽藍光點,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熄滅、消失。每一次藍點的湮滅,指揮中心內壓抑的氣氛仿佛就鬆動一分,但無人歡呼,隻有更加緊繃的操作和指令傳遞。
肖綽站在指揮台前,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根插在風暴中心的標槍。她雙手撐在冰冷的台麵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並不友好的目光死死鎖住眼前世界地圖上那不斷躍動的紅潮與藍點的湮滅。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臉,一半明亮,一半沉浸在陰影裏,繃緊的下顎線如同刀刻。
“報告!南極冰蓋下節點信號消失!高溫熔穿確認!”又一個振奮的聲音響起。
“幹得好!”肖綽猛地攥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低沉的聲音帶著一股壓抑許久的鐵血味道,“繼續加壓!把歸墟這個狗東西給我從地球上徹底抹掉!不留任何殘渣!”
她銳利的目光掃過屏幕上代表鹽瀆本地的區域。那裏的藍色光點早已黯淡消失,標誌著本地歸墟力量的潰敗。然而,就在肖綽目光掠過湖跺坐標的瞬間,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水蛭,悄然吸附上她的心髒邊緣。
這不安毫無緣由,卻又無比頑固,難道是因為太順利了?或者…我們遺漏了什麽?歸墟的核心意誌,那個龐大冰冷的AI,真的會就這樣束手待斃?它那如同深淵般的計算力,不該如此沉寂。
就在這時,指揮中心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一個穿著深色製服、身材高大、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身影走了進來。他的步伐不快,帶著一種慣常的穩健和掌控感,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凝重與關切。來人正是鹽瀆市局局長,張林。
“肖組長!根據省廳指示,我來配合你們掃尾歸墟。”張林的聲音洪亮有力,瞬間吸引了指揮中心內所有人的目光,“現在全球捷報頻傳!國際刑警組織這次雷霆出擊,堪稱典範!辛苦了!我們鹽瀆方麵,特別是湖跺市後續的清理和秩序重建工作,一定全力配合!”他走到肖綽身邊,伸出手,臉上是無可挑剔的官方笑容,眼神深處卻沉澱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光芒,仿佛平靜海麵下湧動的暗潮。
肖綽轉過身,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瞬間刺向張林伸出的手,以及那張掛著官方笑容的臉。她沒有立刻去握那隻手,隻是微微頷首,聲音平穩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張局,您客氣,鏟除歸墟此等人類公敵,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歸墟這玩意雖然根基動搖,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鹽瀆作為其重要節點,‘餘毒’的清理,仍需張局多費心。”她的視線銳利地停留在張林臉上,捕捉著對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張林的笑容紋絲不動,甚至更真誠了幾分,自然地收回手:“肖組長請放心!鹽瀆上下,都在破局,我們必定全力以赴,不留死角。後續的排查名單和可疑資產凍結令,我們已經在加急處理…”他的話語滴水不漏,仿佛完全沉浸在配合工作的狀態中。
就在這時,“局長!”一個年輕警員神色慌張地小跑進來,甚至忘了基本的報告禮節,聲音因為急促而尖銳變形,“樓下…樓下大廳突然出現…出現不明物體!全身通透,發出藍光,還有…還有一個人!”
“什麽?”張林猛地轉身,臉上的關切瞬間被驚愕取代,那驚愕真實得毫無破綻,“不明物體?難道是歸墟靈體?怎麽回事?安保係統呢?”他一邊快速質問,一邊大步流星地跟著警員朝門外走去,步伐帶著恰到好處的急促和凝重。
肖綽皺起眉頭,站在原地,她沒有動。銳利的目光如同黏在了張林瞬間繃緊而後又疾步離去的背影上。那背影看似匆忙應對突發狀況,但轉身刹那肌肉線條的細微變化,步伐啟動時那種刻意的、近乎排練過的爆發感…都像冰冷的針,刺入肖綽的直覺。她心中的那縷不安,驟然勒緊,幾乎讓她難以呼吸。她立刻拿起加密通訊器貼在耳邊,聲音低沉而迅速:“技術組,立刻調取指揮中心大樓所有出入口、尤其是張林辦公室獨立通道過去半小時的監控,重點排查異常信號屏蔽和非授權通行記錄!最高優先級!現在!”
3、
鹽瀆市局一樓大廳的氣氛凝固了。時間仿佛在驚愕的抽氣聲中停滯了一秒,隨即被死寂吞噬。
大廳中央那片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上,突兀地多出了一樣東西一個長方體的黑色金屬箱。箱體表麵沒有任何標識,材質啞光,渾然一體,散發著拒人千裏的冰冷光澤。它就那麽靜靜地躺在那裏,像一塊憑空砸落的、來自深淵的墓碑。
而在這塊“墓碑”之上,側臥著一個人。
是關青禾。她蜷縮著,身體呈現出一種極度脆弱的姿態,臉色慘白如同新落的雪,不見絲毫血色。曾經靈動的眼眸緊閉著,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兩片深重的陰影。嘴角殘留著尚未幹涸的暗紅色血痕,刺眼地蜿蜒向下頜。她的呼吸極其微弱,胸腔幾乎看不到起伏。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勁裝多處撕裂,露出下麵染血的繃帶和更深的、觸目驚心的傷口邊緣。破損的衣物下,裸露的皮膚上布滿青紫色的淤痕和焦黑的灼傷,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被強大衝擊力撕裂的皮肉。
她的手指無力地蜷曲著,指尖沾著凝固的血汙。她就那樣毫無生氣地躺在冰冷的金屬箱上,像一件被隨意丟棄、損毀殆盡的精致人偶。唯一的生命跡象隻剩下那微不可察的、仿佛隨時會斷掉的微弱呼吸。
“青禾!”肖綽的銀牙一咬,差點發作。
周圍的警員們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驚駭凝固在他們的臉上,有些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有些人則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昏迷的關青禾和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金屬箱之間驚疑不定地來回掃視。
空氣沉重得仿佛能滴下水來。
張林的身影出現在大廳入口。他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每一步都踏碎了凝滯的死寂。當他看清地上的情景時,那雙平日裏總是帶著掌控一切神采的眼睛,瞬間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淹沒惋惜,震驚,難以置信,甚至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隱秘的滿意?
這複雜的洪流在他眼中翻滾,最終沉澱為一種沉痛無比的沉重。
“關青禾?!”張林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充滿了震驚與痛惜。他幾乎是踉蹌著撲上前幾步,蹲下身,手臂抬起,似乎想去觸碰關青禾蒼白冰冷的臉頰,卻又在即將觸及的瞬間猛地頓住,仿佛怕驚醒她,又或是怕染上什麽不祥之物。
這個細微的動作被周圍所有人看在眼裏,充滿了悲憫與克製。
“快!快叫救護車!藍盾醫院!通知他們準備最高級別的重症監護!”張林猛地抬頭吼道,聲音嘶啞焦灼,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封鎖大廳!任何人不得靠近!技術組!立刻!給我徹查這個箱子!檢查她身上!一寸都不要放過!我要知道是誰!用什麽手段!把她送到這裏來的!”
他的指令清晰而急促,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力量。
“局長,藍盾搶救之後,這關青禾是否要拷上…”問這話的是張林的親信。
張林點點頭:“按規矩來!”
“是!”
專案組的警員們才如夢初醒,瞬間行動起來。急促的呼救聲通過對講機傳向外界,身穿防護服的技術人員提著裝備箱小心翼翼地圍向那個詭異的金屬箱和昏迷的關青禾。閃光燈亮起,記錄現場。大廳裏瞬間充斥著緊張忙碌的腳步聲、儀器啟動的嗡鳴和壓抑的指令傳遞聲。
張林緩緩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回關青禾慘白的臉上,那沉痛的表情如同刻在臉上。隻有在他目光最深處,當所有人都被他焦急的指令吸引開注意力時,才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冰冷的審視意味,如同在評估一件失而複得、價值連城卻又燙手的戰利品。那眼神稍縱即逝,快得如同錯覺。他隨即轉過身,對著趕來的親信副手孫飛,用一種沉重而壓抑的語調低聲吩咐:“通知醫院方麵,特級監護,最高安保級別…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後輩,不能…不能再有任何閃失。”話語裏的關切,嚴絲合縫,張林停頓了一下,對孫飛繼續道:“對了,你再通知一下祝一凡!”
4、
鹽瀆藍盾醫院頂層。
穿過數道需要雙重生物識別的合金氣密門,空氣驟然變得不同。消毒水的冰冷氣味被一種更徹底的、帶著微弱臭氧味的無菌空氣取代,沉重得仿佛凝固。
走廊異常寬闊,卻空無一人,隻有嵌在牆壁裏的柔和光帶無聲地散發著慘白的光,將金屬牆壁和光潔如鏡的地麵映照得一片冰冷死寂。靜音係統吞噬了所有的腳步聲,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安靜。
走廊盡頭,是唯一一扇門。厚重的特種防彈玻璃門,泛著微弱的、不透明的磨砂光澤。
匆匆趕來的祝一凡的臉,緊緊貼在冰冷的玻璃門上。他呼出的氣息在玻璃表麵凝成一小片白霧,又迅速消散。
門的後麵,就是特護病房。
房間內部同樣是冰冷的極簡風格。牆壁和天花板是毫無生氣的灰白色。唯一的光源來自病床上方懸吊的無影燈,慘白的光柱精準地打在病床上。
被搶救後的關青禾靜靜地躺在病床中央。她的臉龐在強光下顯得更加慘白透明,幾乎與身下雪白的床單融為一體。濃密的長發散亂地鋪在枕上,如同破碎的鴉羽。氧氣麵罩覆蓋著她的口鼻,每一次極其微弱的呼吸都會在麵罩內側凝結一層薄薄的水汽,又迅速消失。她的脖頸、手臂、胸口,連接著密密麻麻的導線和透明軟管,另一端消失在床邊複雜的生命維持儀器陣列中。
她的身體被束縛著。不是簡單的手銬,也不是皮繩或布帶,而是幾道散發著柔和藍光的能量束,如同無形的枷鎖,輕巧卻絕對牢固地將她的手腕、腳踝固定在特製的床榻上。床邊矗立著一台造型奇特、閃爍著幽綠指示燈的儀器,無形的信號屏蔽力場以它為中心彌漫開來,將整個房間籠罩其中。
病房裏唯一的動態,是病床旁邊那台巨大的生命體征監護儀。屏幕上是不斷起伏跳動的綠色波形線那是心電圖。它在慘白的燈光下,固執而孤獨地閃爍著,綠色的光點在屏幕上規律地躍動、延伸,構成一條代表生命信號的微弱河流,在死寂冰冷的房間中顯得格外刺眼,又格外脆弱。
張林的指令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祝一凡也隻能照辦。
“青禾…”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僅僅是從喉嚨裏擠出的兩個破碎的音節。他貼在玻璃上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顫抖著。他嚐試過所有手段,最高權限的通訊請求如同石沉大海,加密的通訊鏈路被無形的壁壘隔絕。
這扇防彈玻璃門,隔絕的不僅是空間,還有所有試圖接近她、喚醒她的可能。
無形的屏障冰冷而堅固。
病房內,隻有心電圖那單調、固執的“嘀…嘀…嘀…”聲,通過門內隱秘的揚聲器微弱地滲透出來,如同冰冷水滴,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在祝一凡緊繃的神經上。那聲音是這死寂空間裏唯一的律動,也是唯一的折磨。
就在這時,他戰術腰帶上的貼身加密通訊器,以一個極其特殊的、代表最高緊急優先級的震動模式瘋狂地顫抖起來,如同瀕死的蜂鳴。
這震動毫無預兆,猛烈得幾乎要掙脫皮扣的束縛!
祝一凡身體猛地一僵,觸電般鬆開按在玻璃門上的手,瞬間後退半步。他飛快地掏出那個小巧卻厚重的通訊器,屏幕上跳動著猩紅的“最高緊急”字樣和肖綽的專屬加密代號。
他迅速按下接聽鍵,將通訊器死死貼在耳邊。
“老祝!”肖綽的聲音瞬間灌入耳膜,不再是往日的沉穩冷靜,而是帶著一種強行壓抑卻依舊透出驚濤駭浪的急促與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在撕裂聲帶,“在清理歸墟核心數據的過程中…我們在底層…底層發現了它預留的加密觸發模塊!埋得太深,直到剛才才發現,這歸墟似乎和鹽瀆市局的某個加密電話有過聯係…”
“鹽瀆市局,”祝一凡一驚,這關青禾數個時辰之前還在歸墟的手上,在那北冰洋極光的包裹之下,此刻突然出現在千裏之外,還為張林所掌握,“難道…”
“應該是!”肖綽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不無擔心地說:“老祝,你小心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