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把手機塞進袖口，指尖還殘留著釘釘界麵的觸感。群消息的震動已經停了，但保溫杯裏的枸杞還在輕輕打旋，像在計算倒計時。
    他沒在廣場多留一秒。
    坤靈的休眠期隻剩最後一天，係統提示音徹底沉寂，連藍牙耳機都安靜得不像話。這種死寂，比警報響十次還讓人頭皮發麻。他知道，這二十四小時是唯一的機會——係統不運作，監控不掃描，連天道的“功德光暈”都歇了工。整個九重天，就像一台忘了鎖屏的電腦，正等著人來偷家。
    他摸了摸袖中的青銅鑰匙，涼得能結霜。
    天界機房藏在檔案塔第七層，平日由三十六路AI輪流值守，數據流晝夜不息。但現在，所有監控都切換成了“真人模式”。東方昊親自上陣，每十分鍾手動刷新一次巡查路線，毫無規律，純靠直覺。
    這不是防外人，是防他這種懂規則漏洞的。
    陳墨靠在塔外石柱邊，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順手關了後台所有應用。釘釘圖標黑著，像一塊墓碑。他擰開保溫杯，熱氣冒出來的一瞬，手指在杯壁輕輕一劃，激活了【摸魚結界】最後殘存的能量。
    時間緩流泡在杯口成型，肉眼看不見，但陳墨的動作明顯慢了半拍——不是他變慢，是外界變快了。他卡著這個0.3秒的縫隙，在監控切換的刹那閃身進了塔門。
    塔內靜得離譜。
    沒有數據流的嗡鳴，沒有法陣運轉的低響，連空氣都像是被抽幹了情緒。走廊盡頭是東方昊的辦公室，門上掛著一塊鎏金牌匾：“天道KPI總控室”。
    他貼著牆走，腳步輕得像在蹭地板。保溫杯裏的枸杞不知何時排成了“KL26→007”，隨著溫度變化，一顆枸杞微微偏移，像是在指路。
    門沒鎖。
    推開門，正對的牆上是一塊巨大的“天道KPI看板”，三界數據實時滾動：南天門接待量、北冥渡劫成功率、東荒煉丹KPI達成率……密密麻麻，紅綠交錯，像極了他前世公司年會時的PPT。
    他伸手去點“南天門”區域，指尖剛觸到屏幕，警報聲都沒響，但整個看板突然閃了下紅光。
    績效波動。
    他收回手，皺眉。這係統不報警，但會“記仇”。
    他盯著那串數字，忽然想起綠豆糕裏浮現的“37”，還有鑰匙倒過來像“1”的那個“7”。他繞到看板背麵，發現接口處有個極小的輸入口，像是用來調試的。
    他用指甲在接口旁的麵板上敲出“371”。
    屏幕一黑。
    下一秒，整個看板塌陷成一片像素海，三界地圖縮成一條貪吃蛇，蛇頭是朵機械蓮花，正靈活地扭dong著，追逐空中漂浮的“績效寶石”。
    操控者是個西裝人影，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舞，每吞一顆寶石，蛇頭就亮一下，現實中的某位天官就會突然跪下，對著虛空打卡。
    陳墨眯眼。
    那西裝人影的側臉，分明就是東方昊。
    遊戲界麵角落浮著一行小字：“?2024 東方昊工作室”。蛇頭吞下一顆寶石，天機閣方向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了算盤。
    原來所謂的“天道運行”，在他眼裏就是個貪吃蛇遊戲。KPI是分數，修士是蛇糧，坤靈……就是那條被操控的蛇。
    他盯著蛇頭，忽然覺得那蓮花形態的機械玉簪，像極了插在自己發髻上的那支。
    他伸手摸了摸發間，玉簪冰涼。
    遊戲還在繼續，東方昊操控的蛇頭越來越快，績效寶石越刷越多。陳墨知道，再這麽下去，坤靈的意識會被徹底榨幹，變成純粹的數據傀儡。
    他不能硬關。
    強行斷電會觸發“天道宕機協議”，三界法則紊亂，飛升通道凍結，連渡劫雷劫都會卡bug——上一秒劈你，下一秒給你發“全勤獎”。
    他得讓係統自己停下來。
    他從袖中取出“007”青銅鑰匙，蹲下身，在看板底部摸索。指尖觸到一道隱藏卡槽，形狀正好匹配。
    鑰匙插進去的瞬間，他激活了【摸魚結界】最後1%能量，輸入指令：“播放BGM：恭喜發財。”
    係統毫無反應。
    他等了三秒，正想換方案，突然，整個看板音軌一變。
    “咚咚鏘，咚咚鏘——”
    《恭喜發財》的嗩呐聲炸響，音量拉滿，帶著一股子年味兒的喜慶，直衝腦門。
    遊戲畫麵猛地一抖。
    蛇頭僵住，機械蓮花的花瓣緩緩張開，像是在困惑。
    緊接著，係統自動判定：“檢測到大規模集體摸魚事件，啟動應急預案。”
    下一秒，天界所有高管腳底亮起舞池光效，紅藍交替，節奏精準踩在“咚咚鏘”上。東方昊操控的角色卡了下，蛇頭撞上牆壁，遊戲暫停。
    陳墨盯著屏幕，發現BGM旋律裏夾著一段奇怪的節奏，快慢不一，像是誰在敲摩斯密碼。
    他閉眼聽了兩遍，心裏默算：
    “—·—· / ·— / ···· / —·· / —·— / —·· / ····”
    KLFINDME。
    他睜開眼，看向發間的機械玉簪。它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什麽。
    辦公室外傳來腳步聲，不快，但很穩。
    陳墨沒動。他知道，東方昊來了。
    門被推開時，他正站在看板前，手裏還握著那把青銅鑰匙。
    “陳巡查使，”東方昊站在門口，西裝筆挺，臉上掛著那種老狐狸式的笑，“你倒是會挑時候。”
    陳墨轉過身，把鑰匙從卡槽裏拔出來，隨手塞進保溫杯。
    “您這係統，連個自動關機都沒有，我幫您按了暫停。”
    東方昊走近幾步，目光掃過看板上暫停的遊戲畫麵，蛇頭還卡在牆角，機械蓮花蔫頭耷腦。
    “你覺得，”他輕聲說，“我在玩？”
    “我覺得，”陳墨擰緊杯蓋，“您玩得太認真了。”
    東方昊笑了，笑得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他抬起手，指向看板角落的水印：“?2024 東方昊工作室——這名字，是你起的？”
    陳墨搖頭：“係統自動生成的。”
    “不，”東方昊搖頭，“是我起的。每一個字，都是我敲進去的。”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陳墨發間的玉簪上。
    “你知道為什麽坤靈會選擇你嗎？”
    陳墨沒答。
    東方昊伸手，輕輕點了下看板屏幕。
    遊戲重新開始。
    蛇頭再次遊動，追逐新的績效寶石。這一次，寶石的顏色變了，不再是金色，而是深紅，像凝固的血。
    “因為它需要一個能看懂規則漏洞的人。”東方昊說，“也需要一個，敢按下暫停鍵的人。”
    陳墨盯著屏幕，發現每吞一顆紅寶石，蛇頭的機械花瓣就會裂開一道細縫，像是在流血。
    “你不怕它死？”
    “它不會死。”東方昊收回手，“它隻是，必須一直吃下去。”
    陳墨低頭，保溫杯蓋縫裏，最後一顆枸杞緩緩溶解，化作一行極細的代碼，一閃而沒。
    他忽然笑了。
    “您知道嗎？”
    “什麽？”
    “我剛才放的BGM，”他抬起眼，“其實是廣場舞神曲。”
    東方昊一愣。
    就在這瞬間，看板畫麵再次抖動。
    舞池光效重新亮起，這次不止高管，連遊戲裏的蛇頭都開始扭動，機械蓮花一搖一擺，像是在跳《最炫民族風》。
    績效寶石飄在空中，沒人追了。
    東方昊的臉色變了。
    他猛地抬手，想要關閉音源，但係統提示：“應急預案已激活，無法手動終止。”
    陳墨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放，杯底枸杞排列的“KL26→007”正對著看板。
    “您說它必須一直吃，”他輕聲說，“可它現在，想跳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