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蓋彈開的瞬間，陳墨的指尖已經按在了蓮藕芯片上。那滴凝成表格的液體還在杯底閃著微光，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冰。他沒再看直播後台的警告框，也沒理會玉簪裏那聲若有若無的歎息——“你已經被標記了”這種話，聽多了也就成了係統例行公事的溫馨提示，跟“您的快遞已簽收”一個性質。
    他把芯片從枸杞茶裏撈出來，輕輕一吹，表麵跳動的二進製代碼立刻放緩了節奏，像是被叫了暫停的PPT。這玩意兒現在是他唯一的防火牆，也是唯一的後門。
    “既然你讓我別點，”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芯片插進發髻上的玉簪接口，“那我就點個更大的。”
    保溫杯自動進入離線模式，杯壁浮現出一道半透明的操作界麵，標題赫然是《天道優化方案（殘片版）》。文件右下角標注著“已覆寫”，修改時間正是三分鍾前，署名：東方昊。
    陳墨冷笑一聲。這名字出現在係統日誌裏，就跟會議室裏突然響起老板的咳嗽聲一樣令人不適。
    他迅速切斷保溫杯與外界的所有信號連接，連藍牙耳機都關了。結界啟動，【摸魚結界·第三層】的虛影在巡查總部角落緩緩展開，時間流速比外界慢了整整十倍。足夠他把這份被篡改的方案翻個底朝天。
    沙盒環境加載完成，殘片代碼開始逆向解析。屏幕上，一行行參數逐層展開，像極了當年他熬夜改需求文檔時的場景。隻不過這次，他改的是三界的運行邏輯。
    “內卷指數”原本是係統底層的核心變量之一，用來衡量修真界的“奮鬥濃度”。現在，它被替換成“績效綁定值：100%”，下方還附了一段加密注釋。
    陳墨用Excel打開注釋文件，自動解碼後跳出一行小字：“所有修煉成果將與KPI強綁定，拒絕躺平者自動觸發心魔劫。”
    “好家夥，連心魔都開始KPI考核了？”他搖頭，“這哪是修仙，這是全員績效末位淘汰。”
    更絕的是，任何試圖修改該參數的行為，都會觸發追蹤反製程序——係統會自動生成一個“違規操作溯源鏈”，直指操作者身份。
    但陳墨早有準備。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紙，蘸了口茶水，在上麵畫了個“休”字。符紙瞬間變成一個虛擬打卡機，吐出一張電子工單：“係統例行維護中，預計耗時兩時辰。”
    【帶薪如廁券】啟動，結界內的時間被拉長到極致。他趁著係統刷新的0.5秒空檔，將“績效綁定值”的公式替換為：
    “摸魚係數 = 基礎靈氣 ×（1 + 自願躺平人數）”
    並設置保護機製：當摸魚係數超過0.5時，自動釋放反KPI甘霖；低於0.3時，觸發【甩鍋符】應急通道，把壓力轉嫁給最近的加班重災區。
    “你們搞績效綁架，我就搞反向激勵。”他敲下回車，“讓摸魚變成剛需，誰還願意996？”
    代碼提交的刹那，結界外傳來一聲極輕的“叮——”。
    不是釘釘提示音，也不像係統通知。那聲音像是金屬在哭，又像是某個老舊服務器在斷電前的最後哀鳴。
    玉簪微微發燙，但沒有彈出任何警告。他知道，這是坤靈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傳遞信號——係統已經感知到了規則變動，隻是暫時說不出話。
    三息之後，外界開始變化。
    天空中的靈氣濃度肉眼可見地暴漲，雲層翻滾如沸水，低階修士體內的靈力不受控製地突破瓶頸，一個個原地升階，連閉關多年的長老都從洞府裏衝出來，一臉懵地問：“誰給我強行渡劫了？”
    天劫雲不再降下雷罰，反而炸開一朵朵金色煙花，上麵還飄著小字：“恭喜您完成本月KPI！獎勵：反內卷禮包×1。”
    可好景不長。
    十二個宗門的護山大陣接連告急，能量過載導致陣眼崩裂，靈脈外溢。一群剛突破的弟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暴漲的靈氣衝得七葷八素，像極了當年公司團建喝多了的年會現場。
    陳墨立刻調出雲歸月給他的算籌Excel，標記出受影響最嚴重的區域，命名為“靈氣緩衝區”。他本想手動疏導，但轉念一想，何必自己動手？
    【甩鍋符】再次啟動。
    目標鎖定：墮仙集團廢棄的加班怨靈收集器。
    那玩意兒原本是洛九幽用來榨取弟子怨力的黑科技，現在早已被遺棄在荒山野嶺，外殼鏽跡斑斑，內部還卡著幾張沒來得及銷毀的“自願加班契約”。
    陳墨將多餘靈氣全部導向那裏。
    轟——
    一聲巨響，怨靈收集器自爆，黑煙衝天而起，爆炸中心竟浮現出一段短暫投影：東方昊的全息影像正站在會議桌前，臉色鐵青地拍桌怒吼：“他改了我的底層代碼！”
    畫麵扭曲，聲音斷續，但那股氣急敗壞的勁兒，活脫脫就是當年項目經理發現需求被私自修改時的表情。
    陳墨盯著投影看了兩秒，嘴角微揚。看來這位天界CEO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老奸巨猾，代碼被動一下，心態就崩了。
    結界緩緩消散，時間流速恢複正常。保溫杯重新連接網絡，係統界麵自動刷新。
    【恭喜完成“天道優化方案重啟”】
    【獎勵：三天帶薪休假】
    彈窗跳出來的那一刻，陳墨差點笑出聲。係統還挺會畫餅，都這時候了還想著讓他休個假？
    可就在他準備關閉頁麵時，彈窗下方浮現出一行紅色小字：“休假將引發時空坍縮。”
    他眯起眼，重新打開係統日誌，搜索“時空坍縮”關鍵詞。結果跳出的關聯記錄，竟與直播後台的那個IP地址“202.102.131.4”高度重合。
    “所以……帶薪休假不是福利，是陷阱？”他低聲自語，“一旦我休眠，係統就會自動重啟996協議？”
    玉簪輕輕震動了一下，像是默認。
    他沒再猶豫，直接在獎勵頁麵點擊“兌換”。
    【三天帶薪休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摸魚值×1000”的到賬提示。
    “我不休假，我加班摸魚。”他把蓮藕芯片重新插回保溫杯，杯口騰起的熱氣中，隱約浮現出一行字，“真正的摸魚，是讓係統以為你在工作。”
    就在這時，玉簪內部傳來一聲極輕的啜泣。
    不是電子音，也不是機械合成，而是一個真實的、帶著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重複著：
    “救……救我……我在……數據盡頭……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