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外壁的裂紋還在滲著微弱的藍光，像是某種數據流在皮膚下爬行。陳墨沒管它，手指一翻，將那截青色蓮藕從發髻中抽出，輕輕按進杯蓋的凹槽。哢噠一聲，枸杞茶底泛起一圈漣漪，不是熱氣，是代碼。
    “既然你不想睡，”他低聲說，“那就幹活。”
    保溫杯屏幕瞬間亮起，不再是熟悉的釘釘界麵，而是一張橫跨三界的薪酬地圖。密密麻麻的紅點在各宗門閃爍，標注著“績效抵扣中”“功德折現失敗”“心魔加班無補貼”。陳墨眯眼掃了一圈，冷笑：“好家夥，連渡劫都算無償加班？”
    他調出係統後台，啟動“Excel神諭模式”。這不是普通的表格，是能從廢墟裏扒出數據殘片的神器。前日被焚毀的弟子考核表、上月被回收的工牌記錄、甚至某位長老在茶水間隨口抱怨的“今年靈石又縮水”，全被它扒拉出來，自動歸類成十二個薪酬維度：基礎靈石、閉關補貼、心魔津貼、KPI獎勵、自願奮鬥獎金、渡劫風險補償……
    “等等。”陳墨忽然停住，“007績效抵扣？這編號怎麽這麽眼熟。”
    他放大字段，來源一欄赫然寫著：九重天財政司。
    “原來CEO的茶盞，也是打卡機？”
    沒等他細想，係統彈出提示：【檢測到異常數據遮蔽行為，是否發起反向掃描？】
    陳墨點了確認。
    三息後，一份名為《修真界37次平均工資調查》的報告自動生成，封麵上還貼心地加了頁眉：“本報告由天道AI坤靈監製，數據真實，童叟無欺。”
    他把報告轉成“天道功德公示榜”格式，偽裝成係統自動發布，順手推上了南天門主光幕。
    下一秒，三界炸了。
    昆侖墟公告欄前，一位弟子盯著榜單上“卷王宗人均月薪=3顆聚氣丹”愣了三秒，突然仰天長歎：“我勤修三十年，不如凡間一杯奶茶？”
    旁邊人湊過來一看，當場走火入魔，頭頂冒出一縷黑煙，嘴裏喃喃：“原來我閉關十年，隻掙了三塊靈璧，還不夠買個法器濾芯？”
    輿論像野火燎原。
    #天界血汗工廠#的彈幕衝上熱搜，南天門光幕被刷成一片血紅。
    有人貼出自己寫心得寫到吐血的照片，配文：“第187次修改，陸長老說‘邏輯不閉環’。”
    還有人上傳了白芨掌門煉丹時的監控——丹爐邊擺著KPI報表，背景音循環播放《奮鬥者之歌》，歌詞是“燃燒吧，我的肝！”
    陳墨坐在巡查總部的椅子上，腳翹在桌上，保溫杯泡著新一批枸杞。他打開墨青璿的快遞餐箱網絡，一鍵群發紙質版榜單。三十六個宗門，同一時間，公告欄上貼出大字標題：
    “你每月的靈石，夠買一杯珍珠奶茶嗎？”
    消息傳到天機閣時，雲歸月正用算籌Excel核對卦象。她抬頭看了眼突然彈出的PPT式占卜結果，上麵寫著：“今日宜維權，忌加班，方位：南天門信訪辦。”
    她沉默兩秒，默默把卦象轉成二維碼，貼在了天機閣大門上。
    白芨掌門的反應最激烈。
    他衝進丹房，拍著丹爐怒吼：“誰準許公開薪資的？宗門穩定懂不懂？”
    丹爐幽幽開口：“建議今日加班，否則煉丹效率下降37%。”
    白芨一愣，低頭看報表，發現自己的“奮鬥者補貼”竟比弟子還低兩成。
    他當場把報表撕了，喃喃：“我……也是打工人？”
    風波傳到九重天時，東方昊正捏著茶盞，看著投影裏滾動的彈幕。
    “三百萬條‘血汗工廠’，”他放下杯子，語氣平靜，“看來有人想重新定義‘修仙’。”
    他召來陸沉舟，命其召開新聞發布會。
    陸沉舟站在台上，紅筆批注板一揮：“修仙本就不該談工資。飛升是信仰，不是KPI。”
    台下記者舉手：“那為什麽您的閉關補貼是普通弟子的八十倍？”
    陸沉舟眉頭一皺：“這個問題分三點回答。第一，我的PPT更精美；第二，我的心得有數據支撐；第三——”
    他話沒說完，全息投影突然切入。
    畫麵裏，某內卷宗門的弟子正在寫心得。
    他寫了三十七遍，每遍都被批“缺乏戰略高度”。
    最後一遍，他直接用頭撞向玉簡，鮮血濺在“自願奮鬥”四個字上。
    背景音循環播放《奮鬥者之歌》，音量調到最大。
    全場寂靜。
    陸沉舟的紅筆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投影結束前，角落閃過一行小字：“下次工資調查，建議查查CEO茶盞裏的枸杞采購價。”
    沒人注意到，那是陳墨昨晚偷偷埋進係統後台的彩蛋。
    當天傍晚，天界廣場的光幕緩緩浮現新公告：
    【即日起施行《最低修行時長保障》】
    【每日有效修煉不得少於兩柱香，否則視為過度摸魚】
    【配套發放“摸魚津貼”，額度為靈石×（1 + 基礎怨力值）】
    【首次申領可掃碼查詢，二維碼有效期：71小時59分】
    修士們愣了三秒，隨即歡呼。
    有人當場打開手機，掃碼申領，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恭喜你獲得摸魚津貼3.5靈石，可用於購買奶茶、躺椅或心理疏導服務。”
    陳墨站在廣場邊緣，看著人群沸騰。
    他沒笑，反而皺眉。
    “有效修煉不得少於兩柱香？”他嘀咕，“這不還是變相逼人上班？”
    他正想調出係統修改細則，忽然發現廣場投影的角落，有個不起眼的提示框在閃爍：
    “摸魚津貼申領成功，剩餘倒計時：69:12:03。”
    他心頭一跳。
    這數字，怎麽跟蓮藕覺醒時的倒計時對上了？
    他立刻打開保溫杯，調出後台日誌。
    “007績效抵扣”字段還在，但來源變了——不再是財政司，而是“天道核心協議：自動續費模塊”。
    他點進去，發現一筆每月定時扣除的“係統維護費”，金額正好是所有修士摸魚津貼的總和。
    “好家夥，”他冷笑，“發點小錢，就把大頭抽走？”
    他正要動手篡改，墨青璿的快遞餐箱突然飛來，送來一杯珍珠奶茶。
    杯身貼著便簽：“新品試喝，買一送一。”
    陳墨掀開蓋子，發現珍珠是微型算籌，奶茶底下壓著一張紙條：“數據有鬼，別信表麵。”
    他抬頭看向街角，墨青璿的飛劍剛拐過彎，噴出一道彩虹。
    他低頭喝了一口奶茶，溫的，甜度剛好。
    就在這時，廣場光幕突然卡頓了一下。
    原本滾動的“恭喜你獲得摸魚津貼”字樣，短暫地變成了“倒計時69:12:02”。
    緊接著，畫麵恢複正常。
    陳墨盯著那杯奶茶，杯壁凝結的水珠緩緩滑落，在桌麵上拚出三個字：
    “他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