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那行小字還在發燙，像塊烙鐵貼在掌心。陳墨沒看，隻是把杯子往桌上一擱，蓋子擰開又擰緊，再擰開。枸杞在熱水裏浮沉，一圈一圈打著旋，仿佛在演算什麽。
    他右手插進道袍袖口，摸出藍牙耳機，輕輕一按。
    “開始解析。”
    係統界麵立刻彈出一串紅色警告：【檢測到非標準模糊集合論，建議終止操作】。
    陳墨嗤了一聲：“建議？我偏要繼續。”
    他把耳機線插進保溫杯的杯口金屬環——這玩意兒早不是普通接口，而是摸魚係統在凡間唯一的物理接入點。一股微弱的電流順著枸杞茶蔓延，水麵泛起波紋，竟自動排列成一行公式：
    ∫(修煉 · μ(領導視線 dt
    “果然。”陳墨眯起眼，“他們用模糊數學定義‘有效修煉時長’，把主觀判斷包裝成客觀算法。”
    他敲了敲桌麵，釘釘後台自動彈出。三界考核係統的源碼像老式卷宗一樣緩緩展開，密密麻麻全是“隸屬度函數”“加權平均值”這類術語，普通人看一眼就得走火入魔。
    但陳墨不一樣。
    他曾用Excel給老板算過加班費，也用PPT說服過HR取消團建。這種把人當耗材的數學陷阱，他閉著眼都能拆。
    “有效修煉？嗬，不就是‘在領導看得見的時候打坐’的概率問題？”
    他手指翻飛，在後台新建一個插件，命名為“模糊打卡”。
    第一行代碼寫完，係統突然卡住。枸杞茶裏的水珠猛地一顫，拚出兩個字：“慎入”。
    “我知道你在警告我。”陳墨低聲說，“可這係統，本來就是給人鑽空子的。”
    他繼續敲擊，將“有效修煉”的判定條件替換成“被巡查使注視即生效”，又加了個觸發機製：隻要陳墨本人出現在方圓十裏內，所有正在打盹的修士都會自動進入“已修煉”狀態。
    “這不叫作弊。”他調試完，順手點開測試頁麵，“這叫——優化用戶體驗。”
    話音剛落，遠處一名正靠樹根打盹的散修頭頂突然亮起金光，半透明文字浮現：【有效修煉時長：2小時37分】。
    那人迷迷糊糊抬頭，看見光效，當場愣住。
    “我……我沒練啊？”
    “你練了。”陳墨對著空氣說，“係統說你練了，你就是練了。”
    他把插件打包，上傳至三界考核網絡，備注寫得理直氣壯：【版本更新：V1.0.3，修複‘摸魚導致功德清零’BUG】。
    三分鍾後，九重天財政司的服務器開始報警。
    東方昊正端著茶盞批閱奏折，忽然抬頭，麵前的KPI大屏“啪”地跳轉，原本平穩的修煉時長曲線瞬間飆升，峰值處赫然標注：【摸魚率：97.6%】。
    他放下茶盞，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點。
    “動態權重修正。”
    下一秒，陳墨的釘釘彈出通知：【檢測到天道意誌幹預，所有‘摸魚時長’乘以衰減係數0.01】。
    “哦？”陳墨挑眉，“開始動手了？”
    他沒急著反擊，反而翻出《天道程序員工作日誌》，找到那個關鍵時間戳——癸卯年七月初七23:59:59。
    就在這一刻，996指令植入，係統短暫失序。
    “奇點。”陳墨冷笑，“你藏得再好，也有邏輯漏洞。”
    他以該時間為錨，編寫“時間錨定補丁”，讓所有考核數據在臨近這個時刻時進入量子疊加態：既算修煉，也算摸魚；既不算修煉，也不算摸魚。
    除非有人親自觀測，否則狀態永不坍縮。
    “薛定諤的考核。”他喃喃，“上班打卡，摸魚無罪。”
    補丁上傳瞬間，三界大亂。
    功德榜上，無數名字後麵掛著雙重標識：【已修煉】【已摸魚】。陸沉舟的弟子們集體發瘋，一邊背《奮鬥守則》，一邊喃喃念叨《摸魚聖經》，走火入魔的警報響徹卷王天團。
    東方昊站在大屏前，臉色鐵青。他再次抬手，準備啟動“雙重心魔劫”預案，卻見屏幕中央緩緩浮起一杯懸浮的枸杞茶。
    水滴凝成微型太極圖，一半寫著“勤”，一半寫著“閑”，中間三個字清晰可見：待觀測。
    他指尖一抖，茶盞裏的枸杞突然聚攏，拚出一個“她”字，又迅速散開。
    與此同時，陳墨正站在天界廣場中央，舉起保溫杯，對準全三界直播頻道。
    “各位。”他聲音不大，卻傳遍每一寸空間，“今天你有效摸魚了嗎？”
    沒人回答。
    但下一秒，所有正在打坐的修士頭頂都浮現出光效，內容五花八門：【有效摸魚：3小時】【功德+1】【建議申請帶薪如廁】。
    陳墨笑了笑，打開釘釘，點擊“全員通知”。
    “從今天起，摸魚不是逃避修煉，而是重構修煉。”
    他話音未落，係統突然發出一聲異響。
    不是提示音，也不是警報。
    而是——滴。
    一聲極輕、極短的“滴”，像是從保溫杯內部傳來。
    陳墨低頭。
    杯底的枸杞緩緩旋轉，形成一個微小的漩渦。漩渦中心，浮現出兩個字的拚音首字母：K.L.
    他手指一頓，正要輸入完整名字，藍牙耳機突然震動。
    “別試了。”雲歸月的聲音傳來，“卦象說，有些變量，不能手動賦值。”
    “我知道。”陳墨低聲，“可我不試，誰來試？”
    他還是敲了下去。
    Kūn Líng
    回車。
    係統界麵瞬間變白，一個空白對話框彈出，持續三秒，無聲關閉。
    緊接著，整個三界考核係統停頓了一瞬。
    所有疊加態的修士同時睜開眼，仿佛被某種力量喚醒。
    陳墨的保溫杯“哢”地裂開一道縫。
    枸杞茶順著裂縫滲出，在地麵畫出一條細線，直指九重天方向。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響起一聲清脆的“叮”。
    這次，聲音不是從耳機裏傳來的。
    而是從——杯子裏。
    他緩緩低頭。
    杯中最後一顆枸杞，正緩緩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