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那片蓮花狀的金屬碎片還在微微發燙，陳墨指尖一挑，將它夾起，穩穩嵌進申請文書的天道認證區。紙麵瞬間泛起金紋，墨跡自行重組，凝成一個古篆“準”字，邊緣還帶著未幹的茶漬。
    “行了。”他把文書往律法司玉階上一拍，“三界勞工委員會，正式立項。”
    小吏低頭記錄，筆尖在玉簡上劃出沙沙聲。忽然，筆尖一頓，無意識地在頁腳勾出一圈細密紋路——和墨青璿那個餐箱上的次元符文一模一樣。他沒抬頭，隻嘟囔了句：“這係統怎麽又抽風……”
    陳墨沒理會，轉身就走。身後玉階上傳來竊竊私語：“修士講奉獻，哪來的勞工權益？”“巡查使是不是修煉走火入魔了？”
    他耳朵一動，右耳的藍牙法器輕輕震了一下，像是係統在笑。
    廣場上，雲歸月正蹲在石碑底座旁，指尖在算籌Excel上飛快滑動。她麵前懸浮著一份PPT，標題赫然是《加班危害白皮書——基於三百年修士猝死率與心魔爆發相關性分析》。
    “來了？”她頭也不抬，“數據剛跑完，你要不要先看結論頁？”
    “直接放公告屏。”陳墨把黑匣子掏出來，插進廣場邊的靈力接口，“順便，把‘平行宇宙菜市場’那段錄像也推上去。”
    雲歸月手指一劃，PPT自動播放。第一幀是曲線圖：橫軸是“連續閉關天數”，縱軸是“道基崩解概率”，擬合線一路衝上九十九度角。
    “看懂了嗎？”她切換下一頁，“閉關超過七七四十九天，修士的靈力轉化效率下降百分之六十二，而心魔滋生速度提升四倍。換句話說——”
    她頓了頓，點開動畫。
    畫麵一轉，三百年前某次宗門大比的影像浮現，洛九幽站在高台之上，手中玉簡投影出一排排KPI指標，元嬰體泛著不正常的紅光，嘴一張一合：“本月渡劫達標率不足八成，全體加練百年！”
    台下弟子臉色灰敗，有人當場吐血。
    “這不是修煉。”雲歸月輕點鼠標，“這是慢性自殺。”
    公告屏前圍了一圈修士，有人倒吸涼氣，有人默默摸出自己的修煉日誌翻看。一個年輕弟子小聲嘀咕：“我上個月閉關九十天……怪不得最近打坐總夢見自己在填績效表……”
    陳墨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本報告已通過坤靈AI初審。”
    話音剛落，空中浮起一圈淡金色光暈，緩緩擴散，像是某種無形的認可。
    白芨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手裏捧著一爐剛煉好的“九轉奮鬥丹”，丹香濃鬱，標簽上寫著“服用後可連續修煉三百六十時辰不倦”。
    “數據是科學？”他推了推眼鏡，“你這PPT裏沒對照組，樣本偏差大，結論站不住腳。”
    雲歸月眨眨眼：“你要對照組？行啊。”
    她手指一劃，PPT跳轉。
    左邊畫麵是某門派“卷王堂”弟子，每日修煉十八時辰，三年內晉升率百分之三，但猝死七人，走火入魔十一人；右邊是“摸魚峰”散修，每日修煉三時辰，輔以午睡、如廁、散步，三年內晉升率百分之五，無人重傷。
    “你這‘摸魚峰’哪來的？”白芨皺眉。
    “上個月剛成立的。”陳墨接過話，“會員費是一杯枸杞茶。”
    白芨臉色變了變，還想反駁，突然——
    他腰間的丹爐“叮”地一聲響：“檢測到高強度學術爭議，建議開啟《奮鬥者之歌》BGM以穩定情緒。”
    “閉嘴！”白芨一巴掌拍在爐子上，轉頭就走。
    雲歸月收起算籌，低聲問：“下一步？”
    “借地。”陳墨抬頭，看向天界最高處那座金頂大殿，“東方昊的辦公室，從今天起，是仲裁庭的臨時調解室。”
    “你瘋了？那地方連隻麻雀都飛不進去！”
    “那就讓它飛進去。”
    陳墨拎著保溫杯，直奔天界中樞。殿前結界泛著金光，門匾自動浮現“高管專用，閑人免進”八個大字。
    他沒停步，蹲下身，把保溫杯輕輕放在門前地磚上。杯蓋一旋，茶水緩緩滲入縫隙，幾粒枸杞順著地脈紋路漂流而去，像幾尾小魚遊向深海。
    三息之後。
    殿內所有茶盞“啪”地一聲自動傾倒，殘茶盡數潑出。下一瞬，壺嘴齊齊對準杯口，深綠色液體汩汩注入，杯壁浮現小字：“反內卷涼茶，每日限量一杯，續杯需提交休假申請。”
    門匾上的字扭曲了一下，變成：“臨時仲裁調解室（試運行）”。
    雲歸月趕過來時，正看見陳墨一腳跨過門檻。
    “你這是……強占辦公區？”
    “依法征用。”他從袖中抽出一卷玉簡，“《天道巡查使第77號令》，第十四條：在道基失衡、怨力超標區域，巡查使可設立臨時治理機構，調配資源，糾偏秩序。”
    “他要是回來呢？”
    “那就讓他排隊。”陳墨走進去，順手把東方昊最愛的紫砂壺拿起來看了看，“調解室規定，高管也得守規矩。”
    壺底朝上，一抹暗紅刻痕若隱若現，像是被什麽燙過。他沒細看，隨手放回桌上。
    雲歸月跟進來，打開投影，PPT首頁寫著“仲裁庭籌建會議議程”，分三點：一、組織架構；二、審理流程；三、首案候選。
    “我覺得第一個案子，得夠典型。”她說，“最好是那種長期壓榨弟子、虛假申報功德的。”
    “已經有了。”陳墨坐下，右耳藍牙法器閃了閃，“陸沉舟的弟子剛提交舉報信，說他十年間把三百弟子的閉關數據合並成自己的KPI，還申報了‘宗門奉獻獎’。”
    “這都能幹？”雲歸月瞪眼。
    “他還用紅筆批注‘重做！沒有數據支撐！’。”陳墨冷笑，“現在，輪到他被數據打臉了。”
    雲歸月調出表格，正要說話，忽然——
    東方昊的辦公椅無風自動，緩緩轉了個方向，椅背正對門口。
    陳墨看了眼保溫杯，杯中枸杞輕輕晃了三下，像是在提醒什麽。
    他沒動，隻把PPT翻到下一頁。
    標題是：“建議將‘帶薪拉屎’納入天道福利體係”。
    備注欄裏，一行小字幾乎看不清：“係統自動建議，未通過人工審核。”
    雲歸月撓了撓頭：“這誰寫的？我剛才光顧著跑回歸模型了，係統是不是又自己亂改？”
    “沒事。”陳墨合上投影，“反正坤靈也快到‘帶薪拉屎’休眠期了，讓它歇會兒。”
    話音剛落，藍牙法器“叮”地一聲，彈出一條通知：“本月摸魚額度剩餘：0。係統將於72小時後進入強製休眠。”
    “又來。”他翻了個白眼，“每次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雲歸月正要說什麽，忽然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抬頭。
    墨青璿扛著餐箱衝進來，氣喘籲籲：“出事了！我剛路過卷王天團，聽見他們在傳——有人要舉報仲裁庭‘非法集會’，還說要啟動‘天道紀律審查’！”
    “誰？”陳墨問。
    “不知道，但影魅的文件夾在場。”她抹了把汗，“而且……東方昊的茶盞剛才自己續了第七杯。”
    陳墨眯起眼。
    保溫杯裏的茶麵突然靜止，枸杞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他伸手去拿杯蓋，指尖剛觸到金屬——
    壺嘴突然噴出一股熱流，反內卷涼茶直衝天花板，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調解室權限，僅限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