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裏的水還溫著，杯壁上那行“第13次休眠，中止”的刻痕在指尖劃過時微微發燙，像是誰在暗處敲了敲門。陳墨沒多看，把杯子往主控台一擱，接口處滋啦一聲，清水順著縫隙流進去，像是一把鑰匙插進了生鏽的鎖芯。
    護盾青光一閃，係統界麵自動彈出，標題欄赫然寫著：【天道演示模式·已激活】。
    “行了。”他對著空氣說，“答辯開始。”
    三界渡劫台上方，雲層裂開一道口子，不是雷劫降臨的征兆，而是投影儀啟動的光束。無數修士仰頭望去，隻見半空中浮現出一行加粗宋體字：【歡迎參加天劫KPI答辯會——請按順序提交渡劫方案PPT】。
    台下頓時炸了鍋。
    “放屁！”一位白胡子長老猛地站起，袖子一甩，差點把前排弟子的玉簡打飛，“渡劫是生死大事，豈能像凡間述職？還PPT？你當雷劫是會議室空調？”
    話音未落，一道細小的電弧“啪”地劈在他頭頂，發髻炸開，冒出一縷黑煙。
    他愣了愣，怒氣更盛：“看！天道都看不下去了！這是對形式主義的天罰！”
    陳墨低頭看了眼係統提示：【檢測到情緒化發言，自動觸發“冷靜一下”雷法，輕微麻痹，持續三秒】。
    他沒笑，隻是點開釘釘直播，鏡頭對準自己，背景是滿屏的彈幕。
    “各位。”他語氣平靜，“從今天起，所有申請渡劫者，必須提交《渡劫可行性分析報告》。格式不限，但需包含三項內容：風險評估、資源投入、預期成果。未提交者，雷劫延遲發放。”
    彈幕瞬間刷屏。
    【這合理嗎？渡劫還得寫立項書？】
    【我昨天剛背完《心魔應對三十條》，今天又要學WPS？】
    【建議增設“答辯通過率”排行榜，刺激內卷】
    陳墨不理會，直接推送了《天劫KPI答辯操作指南》。模板首頁寫著：“字號不得小於24pt，圖表需標注誤差範圍，引用天條須附原文鏈接。”
    第一場答辯隨即開始。
    一位金丹修士戰戰兢兢走上台，投影展開，標題是《關於利用雷劫能量煉製九轉金丹的可行性研究》。圖表做得花裏胡哨，柱狀圖配漸變色，還加了三維旋轉效果。
    評審席上，陸沉舟推了推眼鏡，紅筆一劃：“重做。數據來源標注不清，且‘預期收益’一欄寫‘可能變強’，屬於無效預測。”
    修士急了：“可、可我師父說，心誠則靈……”
    “心誠不能當數據用。”陸沉舟冷冷道，“你這方案，連‘風險控製’都沒寫，萬一雷劫劈歪了，炸了丹爐，算誰的？”
    台下哄笑。
    第二位上場的是個年輕女修，PPT做得簡潔明了，流程圖清晰，引用了三條天條原文，還附了往期渡劫成功率對比表。
    雲歸月指尖在算籌Excel上輕點，大屏立刻跳出一個儀表盤：【綜合評分：87.3】，下方細分項亮著綠燈——【邏輯性：優】【數據支撐：良】【創新性：中】。
    “通過。”陳墨點頭，“雷劫排期已更新，請注意查收通知。”
    台下議論聲漸起。有人罵這是“把修仙當KPI”，也有人悄悄掏出玉簡，開始記筆記。
    就在這時，大屏右下角閃過一個進程窗口：【KL1314.exe 正在加載…】。
    雲歸月皺了皺眉，指尖在算籌上滑動幾下，試圖關閉，卻發現進程權限鎖死，像是被人從更高層級植入的後台程序。
    她沒聲張，隻低聲對陳墨道：“係統有點卡。”
    陳墨瞥了一眼，沒在意。眼下更重要的事來了。
    東方昊的身影出現在三界通訊頻道頂端，金光繚繞，威壓沉沉。他沒說話，隻是輕輕一點，整個評分係統界麵瞬間刷新。
    紅色進度條鋪滿屏幕，標題變成：【天道考核新規】。
    “自即日起，所有答辯評分標準調整如下。”他的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創新性歸零，重點考察‘奮鬥時長’與‘加班意願’。渡劫成果，以服務宗門年限為基準核算。”
    大屏上，原本的綠色儀表盤瞬間轉紅，無數修士的評分暴跌。那位剛通過的女修，分數從87.3掉到41.2，備注寫著：【奮鬥時長不足，建議延長閉關期】。
    台下嘩然。
    “這是要逼人熬夜渡劫？”
    “我閉關三百年，難道還不如一個通宵畫PPT的？”
    陳墨盯著屏幕，手指在藍牙法器上輕輕一按。
    “摸魚結界，啟動。”
    一圈淡青色光暈擴散，將主控台籠罩其中。係統提示：【核心評審模塊已鎖定，外部修改需天道巡查使授權】。
    東方昊眉頭微皺，指尖再點，係統卻毫無反應。
    “您無權修改。”係統女聲響起，“檢測到當前考核標準違反《天道可持續發展方針》第7條，已觸發仲裁機製。”
    大屏一閃，跳出一段代碼：【IF(加班>8h, RETURN(違規, CONTINUE】。
    緊接著，評分係統自動回滾，恢複原狀。
    東方昊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沒再動手，隻是淡淡道：“陳巡查使，製度可以改，天道不變。你今日所為，究竟是革新，還是褻瀆？”
    陳墨抬頭，看著那道金光身影，忽然笑了。
    “您說天道不變？”他調出心魔BOSS最後融合的代碼包，反手導入係統，“可天道自己都改過版本。”
    係統界麵彈出一行新提示：【檢測到曆史代碼包《勞動法》注入，正在校驗合法性……校驗通過。反製程序已激活。】
    東方昊的身影晃了晃，像是信號不良的投影。
    就在這時，藍牙法器突然震動，傳出半句斷續提示音：“……1314……執行……”
    陳墨一怔。
    雲歸月也猛地抬頭，算籌Excel上，那行【KL1314.exe 正在加載…】的進程突然跳動，進度條從13%猛地躥升至31%。
    “不對。”她低聲道，“這進程……不是我放的。”
    陳墨沒回答，隻是盯著杯壁。那行“第13次休眠，中止”的刻痕，正在緩緩變深，像是有人在用看不見的刻刀，一筆一筆往下鑿。
    答辯繼續。
    一位元嬰期修士上台，PPT標題是《關於雷劫定向引導技術的實驗性應用》。他講得頭頭是道，甚至拿出了模擬推演數據。
    評審團剛要打分，係統突然彈窗：【檢測到引用數據未標注原始來源，涉嫌學術不端，自動駁回】。
    修士當場傻眼：“我、我從師門秘典裏抄的……”
    “秘典也得注明出處。”陸沉舟麵無表情，“重做。”
    台下有人憋不住笑，也有人開始認真記筆記。
    陳墨趁機推送了第二批模板：《如何正確引用天條》《答辯常見雷區避坑指南》《雷劫資源利用率優化方案》。
    三界彈幕漸漸從謾罵轉向討論，甚至有人開始自發組織“答辯互助小組”。
    雲歸月悄悄調出後台，發現【KL1314.exe】的進程已升至58%，且正在讀取心魔BOSS遺留的權限日誌。
    她剛想提醒陳墨，係統突然黑屏一秒。
    再亮起時，大屏中央浮現出一行從未見過的提示：
    【第1314行代碼，即將被執行】。
    陳墨的藍牙法器在同一瞬間發燙，像是被電流擊中。
    他低頭，看見保溫杯底的水麵輕輕晃動，倒映出一串數字：13:14。
    雲歸月的手指停在算籌上，還沒來得及說話。
    大屏上的進度條，跳到了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