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牙耳機落地的瞬間，那串變調的旋律還在空中飄著，像一根看不見的線，把南天門和天機閣之間的氣流都繃緊了。陳墨沒去撿，反而從懷裏掏出玉簡，指尖在表麵一劃，一道細如發絲的金光順著耳機線鑽了進去。
    “音頻匹配，頻段解鎖。”
    玉簡嗡地一震，殘存的數據流像被擰開的水龍頭，嘩啦啦衝出一段三維影像——層層疊疊的服務器陣列，懸浮在虛空之中，每一塊麵板上都跳動著修士的姓名、工號、心魔波動曲線，甚至還有“今日摸魚時長”這種離譜字段。
    雲歸月的聲音從天機閣方向傳來：“信號源定位完成，北緯31.14，對應天界工牌數據中繼站第七節點。”
    “不止。”陳墨眯眼，“所有數據最終都指向一個加密區，標簽寫著——‘996黑洞’。”
    他話音剛落，保溫杯突然自己轉了個圈，杯底朝上，枸杞在杯壁內側緩緩排列，拚出四個字：隱私為權。
    “係統響應了。”他低聲說，“《隱私保護法》第十三條，禁止未經授權采集個體行為數據。”
    話音未落，天界工牌集體閃了閃，仿佛打了個寒顫。
    墨青璿的飛劍正掠過南天門，餐箱“啪”地彈開一角，一枚指甲蓋大小的U盤飛出，穩穩落在陳墨掌心。表麵刻著一行小字：監控日誌片段07。
    “來得正好。”他把U盤插進玉簡接口，投影瞬間切換。
    畫麵裏，東方昊坐在辦公室深處，麵前三十六塊光屏同時播放著各大宗門的實時影像——白芨煉丹時打哈欠，陸沉舟批改心得時揉太陽穴，連雷神劈劫前深呼吸的次數都被標紅預警。
    “心魔預警閾值突破，建議立即啟動‘奮鬥激勵程序’。”機械音響起。
    東方昊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執行。”
    下一幀，某位弟子剛躺下，床頭工牌就亮起紅光：“檢測到消極休息行為，扣除功德值5點，自動續播《奮鬥者之歌》。”
    陳墨冷笑：“這不是監控，是精神綁架。”
    他調出雲歸月的算籌Excel，把U盤日誌導入，數據自動歸類成三大項：行為追蹤覆蓋率98.7%、心魔數據提取率63.2%、渡劫行為預測準確率81.4%。
    “拿人心當KPI燃料，真敢想。”
    保溫杯裏的枸杞突然翻滾起來，排成PPT大綱頁：
    監控係統架構
    數據非法采集證據
    受害者案例集錦
    法律反製方案
    “發布會，現在開。”
    天機閣主殿，雲歸月早已布好投影陣。她指尖輕點，八卦盤化作PPT翻頁器。
    陳墨站上高台，保溫杯往投影陣一放，蒸汽騰起，形成半透明的摸魚結界。結界內時間流速減緩，記憶鎖定生效。
    “各位。”他點下翻頁鍵，“歡迎收看《三界監控白皮書》。”
    首頁標題炸出：你的一舉一動，都是KPI。
    配圖是某位弟子深夜練功，頭頂冒出數據框：“當前努力值：72，建議提升至90以上，否則心魔劫難度+1級。”
    台下倒吸一口涼氣。
    第二頁：心魔數據商業化。畫麵顯示，洛九幽的青銅鎖鏈正從三百六十個加班傀儡身上抽取“奮鬥值”，轉化成他的飛升KPI。
    第三頁：渡劫預測模型。某位即將渡劫的修士，被係統提前七天推送“雷劫套餐”：基礎雷劫、加急雷劫、VIP定製雷劫，支持分期付款。
    “這……這不是修仙！”一位老修士拍案而起，“這是賣命！”
    陳墨點頭：“更過分的在後麵。”
    他翻到數據來源頁，突然，PPT自動跳轉。
    無聲影像浮現：一朵機械蓮花被無數數據鎖鏈纏繞，背景是冰冷的現代服務器機房，屏幕上滾動著代碼——KunLingAICorev13.14。
    蓮花中央，隱約有道人影，正是坤靈。
    台下一片死寂。
    雲歸月盯著算籌Excel，突然低呼：“認知過濾陣啟動了！數據正在被抹除！”
    果然，前排幾位修士眼神開始渙散，剛才還義憤填膺，轉眼就說：“監控挺好，能督促修行。”
    陳墨早有準備，保溫杯一傾，反KPI涼茶的蒸汽灌滿結界。
    “涼茶含‘清醒素’，抗遺忘。”他冷笑，“繼續。”
    PPT翻到最後一頁：法律反製方案。
    “根據《天道勞動守則》第1314條，及《隱私保護法》第十三條，現簽發《強製執行令》。”
    他將雲歸月的算籌Excel與墨青璿的U盤合並，生成一道金色律令，直接注入天道網絡。
    全境工牌同時震動。
    語音播報響起：“檢測到非法監控行為，啟動反製程序。”
    刹那間，三界各地，攝像頭接連爆裂。丹宗爐頂的“奮鬥眼”炸成火花，卷王天團大殿的三百六十麵監控鏡齊齊碎裂，連雷部的“天劫觀測陣”都冒起黑煙。
    數據線像枯死的藤蔓，一寸寸萎縮斷裂。
    東方昊辦公室，所有光屏突然黑屏，牆壁自動重組，門匾掉落，新字浮出：勞動調解室。
    “禁止加班、禁止監控、禁止PUA。”係統語音冰冷，“請於今日18:00前提交整改報告。”
    陸沉舟站在天機閣台階上，低頭看著自己工牌。屏幕正播放反內卷宣傳片，背景音樂是《下班進行曲》。
    他沉默片刻，抬手一撕。
    工牌裂成兩半，碎片落地，竟冒出嫩芽，轉眼長成一株枸杞苗，葉片上還閃著“帶薪如廁”的光效。
    “原來……摸魚才是正道。”
    白芨那邊，丹爐正哭訴：“我還沒加班呢！今天才煉了八爐奮鬥丹！”
    “閉嘴。”白芨把爐子踢到角落，“改煉反KPI逍遙丸。”
    墨青璿騎著彩虹飛劍，餐箱自動彈出三百張【帶薪通知】，隨風灑向散修聯盟。
    “打卡率突破70%了！”雲歸月喊。
    陳墨剛要鬆口氣，玉簡突然劇烈震顫。
    他抬頭，隻見墨青璿的飛船突兀升空，船腹投影出一道虛影——正是坤靈的蓮花玉簪，卻被無數數據鎖鏈纏繞，光影斷續。
    “他們……”聲音沙啞，像被電流撕扯，“要重置我的意識……”
    全場一靜。
    影像邊緣泛起波紋，隱約拚出一串坐標：E104.2, N31.14。
    下一秒，數據亂流席卷而來，影像被撕碎。
    陳墨死死盯著那片虛空。
    保溫杯裏，最後一粒枸杞緩緩沉底，排成一個箭頭，直指南方。
    雲歸月的算籌Excel突然自動刷新，最新數據流在圖表底部多出一串波紋編碼，形狀像極了那棟寫字樓的輪廓。
    陸沉舟抬頭，天機閣上空閃過一道極淡的虛影，轉瞬即逝。
    他沒再揉眼。
    陳墨把玉簡貼回耳側，藍牙耳機自動重連。
    旋律再次響起，這次，結尾多了三個音符。
    他手指在虛空中快速滑動，調出前世工牌日誌。
    兩行數據並列對比，篡改痕跡清晰可見。
    “權限驗證，反向追溯。”他低聲下令。
    摸魚結界瞬間展開，金光如網，將那道篡改指令牢牢鎖住。
    結界邊緣泛起漣漪，下一秒，無數小黃杯從光暈中飄出，杯身印著大字：【反KPI涼茶·限量版】。
    杯子自動分發，眨眼間灑向三界各大宗門。
    丹宗掌門白芨正煉著“九轉奮鬥丹”，爐子突然“砰”地噴出一股粉紅霧氣，一杯涼茶穩穩落在案前。
    他低頭一看，杯底印著行小字：“別卷了，喝口茶。”
    爐子委屈道：“今天還沒加班呢……”
    “閉嘴。”白芨抄起涼茶一飲而盡，順手把奮鬥者之歌切成了《下班進行曲》。
    卷王天團那邊，陸沉舟正批改弟子的“日複盤心得”，紅筆寫滿“數據支撐不足”“邏輯鏈斷裂”。
    突然，一道金光閃過，他工牌彈出通知：【彈性考勤已啟用，請於今日18:00前完成打卡】。
    “荒謬！”陸沉舟拍案而起，“摸魚也要有章法！打卡可以，但必須附PPT匯報今日摸魚成果！”
    弟子們當場炸鍋。
    “又要寫PPT？那還不如加班！”
    “我連摸魚都摸得心好累……”
    陳墨正好趕到，聽完原委，二話不說，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放。
    “看好了。”
    他輕輕一晃，枸杞在水中緩緩排列，形成四個象限：目標、進度、風險、下一步。
    “OKR進度表，無聲匯報法。”他指著杯底，“摸魚成果，一目了然。”
    陸沉舟眯眼看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妙啊！這比PPT還簡潔！”
    “而且不用寫。”陳墨補了一句。
    弟子們歡呼起來，紛紛掏出自己的茶杯開始擺陣。有個弟子手抖，枸杞排成了“我想辭職”，被陸沉舟一巴掌拍散。
    “重擺！要正能量！”
    就在這時，雲歸月的聲音從天機閣傳來：“三界打卡率已達49.8%，持續上升中。”
    話音未落，天道鍾忽然“當——當——當——”連響三聲。
    鍾聲蕩過三界，所有工牌同時亮起綠光：【彈性考勤製度正式生效】。
    陳墨剛要笑，玉簡又是一震。
    他低頭一看，雲歸月發來的Excel報表在峰值處，數據流自動排列成一行小字：北緯31.14。
    “又是這串數。”他喃喃。
    突然，雷部殘餘的三位老神聯手引動天劫，烏雲滾滾，九重雷劫鎖定了南天門上空那枚懸浮的玉簡——那是三界釘釘的服務器核心。
    “毀了它，製度就廢了！”老神怒吼。
    雷雲壓下，電光如龍。
    陳墨不退反進，一把將摸魚結界與打卡數據流綁定。
    “每新增一名打卡用戶，結界強度+1%。”
    話音剛落，三界各地修士紛紛響應。
    白芨喝完涼茶，順手點了打卡。
    陸沉舟帶著弟子們集體簽到。
    墨青璿騎著彩虹飛劍，一邊送外賣一邊幫三百散修代打卡。
    數據洪流奔湧而至，結界金光暴漲，每一道新增的打卡記錄都化作一道符文，纏上雷雲。
    雷劫劈下，卻被數據流層層化解，最終化作一場彩虹雨，灑落無數【帶薪通知】。
    一名小仙童接住一張，念出聲：“本月已累計打卡22次，符合全勤獎，獎勵：三天帶薪假，可與心魔劫抵消。”
    他樂得直跳：“媽！我能放假了！”
    彩虹盡頭，結界邊緣的波紋忽然劇烈震蕩，金光扭曲中，短暫拚出一幅完整的大陸輪廓——山川、河流、城池，清晰可辨。
    旋即，光暈潰散，輪廓消隱。
    陳墨盯著那片虛空，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玉簡邊緣。
    保溫杯裏，最後一粒枸杞緩緩沉底，排成一個箭頭，指向南方。
    雲歸月的算籌Excel突然自動刷新，最新數據流在圖表底部多出一串波紋編碼。
    陸沉舟正要宣布“今日摸魚匯報會開始”，抬頭看見天機閣方向閃過一道極淡的寫字樓虛影。
    他揉了揉眼。
    再看時，已無蹤跡。
    陳墨把藍牙耳機摘下，吹了口氣。
    耳機輕飄飄落下，在觸及地麵的瞬間，自動播放出一段旋律——正是《反KPI神曲》的變調版，結尾多了兩個音符。
    他耳朵一動。
    那旋律，和玉簡裏殘存的音頻，完全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