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儀亮起的瞬間，陳墨就知道這茶不是用來喝的。
    東方昊坐在主位，茶杯熱氣嫋嫋上升，像某種倒計時的刻度。每飄高一寸，他腦中係統界麵的倒計時就快上百分之一。這不是談判，是格式化前的最後緩衝。
    “陳巡查使，您發起會議的權限來源存疑。”東方昊微笑，指尖輕點桌麵，“按流程，需先提交《緊急磋商申請表》PDF版三份，加蓋天道公章，由三名以上長老會成員在線簽字確認。”
    陳墨沒答話，右手一翻，保溫杯底那粒卡在接口的枸杞被彈了出來，不偏不倚落進發髻上的機械玉簪縫隙。
    嗡——
    蓮花紋路瞬間亮起淡金光暈，【摸魚結界】離線模式啟動。外界KPI汙染被短暫屏蔽，係統界麵恢複流暢，倒計時停在01:46:33。
    “流程？”陳墨冷笑，“我當年寫你這套審批係統的時候，還沒人教你怎麽用‘已讀不回’折磨下屬。”
    他手指一劃，會議界麵彈出一個懸浮窗口，標題是《三界修真體驗優化需求文檔V1.0》，底下還附了個二維碼，寫著“掃碼查看迭代進度”。
    “根據近三個月怨力值采集數據，用戶對‘強製飛升’‘加班渡劫’‘自願奮鬥契約’等模塊滿意度低於2.3分。”陳墨語速平穩，像在念季度匯報，“現提出敏捷開發提案：重構天道核心規則，上線‘彈性修煉套餐’。”
    東方昊的笑容僵了半秒。
    他身後的投影突然閃爍，原本顯示的會議紀要自動替換成了甘特圖，進度條密密麻麻，全是“飛升KPI考核”“心魔績效評估”“功德值排名公示”。
    但下一刻，那甘特圖開始抖動，像是被什麽強行覆蓋。
    “敏捷開發？”東方昊聲音冷了幾分，“天道法則豈是你能隨意迭代的項目？”
    “不是我。”陳墨指了指頭頂，“是用戶需求。你看看這個。”
    他調出雲歸月早前整理的怨力值Excel報表，全屏展開。三界修士的加班時長、渡劫失敗率、丹藥造假頻率、弟子跳槽率……三百六十列數據滾動播放，最後生成一張熱力圖，紅得發紫。
    “這是用戶痛點報告。”陳墨敲下回車，“基於禪道管理法，建議將修真境界重新定義為‘摸魚期’‘帶薪突破’‘遠程飛升’三檔，配套推出‘年假飛升券’‘調休雷劫包’‘居家閉關補貼’。”
    係統界麵自動彈出提示：【檢測到高優先級需求提案，是否啟動天道規則熱更新？】
    東方昊猛地站起，袖袍一揮。
    轟！
    天際裂開，烏雲翻湧，百萬條進度條從雲層中垂落，每一根都鎖定陳墨頭頂，雷光在條末蓄勢待發。
    “天劫甘特圖？”陳墨挑眉，“老套路了。”
    他手指一劃，將整份Excel報表拖進係統後台，點擊“上傳並打包為法則補丁”。
    【正在生成補丁包……】
    【命名：ZenDao1314.patch】
    【注入節點：天道核心數據庫】
    刹那間，三界氣流倒卷。
    原本壓境的雷雲突然卡頓，進度條開始錯亂，有的顯示“已完成”，有的卻跳出紅色警告：“目標節點不存在”。更有幾條直接彈出對話框：“該任務已被移入‘彈性修煉’隊列，預計處理時間：視心情而定。”
    “你動了天道底層？”東方昊臉色變了。
    “不是動。”陳墨搖頭，“是升級。”
    話音未落，東方昊身後那塊巨大的KPI數據大屏突然爆響，玻璃炸裂聲此起彼伏。可飛濺的碎片沒有落地，反而在空中定格，一張張化作黃紙紅章的“帶薪休假通知”，隨風飄散。
    有通知甚至貼到了雷部天兵臉上，墨跡未幹，寫著：“鑒於近期過度加班，特批三日帶薪假，雷劫順延。”
    天兵撓了撓頭，默默把雷錘收進了儲物袋。
    “這不可能！”東方昊一掌拍向控製台，“啟動終極防禦協議！凍結所有非授權補丁！”
    可係統毫無反應。
    他低頭一看，控製台界麵早已被替換成了會議簽到二維碼，底下一行小字：“您已進入敏捷開發模式，原流程不可逆。”
    陳墨趁機將U盤插入玉簪接口，上傳最後一步——“敏捷開發最終版”。
    【正在注入摸魚值自動再生算法……】
    【預計完成時間：0.1秒】
    【目標：解救坤靈，恢複係統供電】
    就在進度條即將走完的刹那，異變突生。
    三界所有修士體內的摸魚值突然被抽空，像是被什麽巨大的吸力拽走。連陳墨保溫杯裏的枸杞都褪了色，幹癟如灰。
    【警告：全界摸魚值被強製吞噬】
    【來源：墮仙集團終極加班協議】
    【坤靈係統電量：0%】
    係統界麵黑了。
    玉簪的光暈熄滅，蓮花紋路冰冷如鐵。
    但就在徹底斷電前，玉簪內側閃過一行極小的字：“第1314行，等待改寫。”
    陳墨盯著那行字，手指還插在U盤上，沒拔出來。
    他知道，差了0.1秒。
    差了全三界願意“停下來”的那0.1秒。
    遠處，鎖鏈拖地的聲音越來越近，洛九幽的傀儡軍已逼近天道殿外。而東方昊站在殘破的控製台前，臉上竟浮現出一絲笑意。
    “陳巡查使。”他緩緩開口，“您以為改的是規則？”
    陳墨沒看他，隻低頭看著玉簪。
    那行字還在，微弱，卻未消失。
    “我說過。”他終於抬頭，“KPI不是工具，是牢籠。”
    “可你忘了。”東方昊輕輕拍了拍手，“牢籠裏關的，從來不隻是人。”
    地麵開始震動，青銅鎖鏈一根根破土而出，連接著三百六十具傀儡，正瘋狂輸出“加班數據”。服務器虛影在空中浮現，機械蓮花被釘在中央，藍光微弱。
    陳墨摸出保溫杯，倒過來一磕。
    最後一粒枸杞落在掌心，微微發燙。
    他忽然笑了。
    “你說得對。”他把枸杞按進U盤接口，“牢籠關不住的，是代碼。”
    U盤重新插入玉簪。
    係統沒反應。
    但他知道，隻要那行字還在，就還沒輸。
    他抬起眼，看向東方昊。
    “咱們來玩個新流程。”
    “敏捷開發第二輪迭代——”
    “主題：”
    他頓了頓，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下四個字：
    “罷工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