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令。”
    陳墨沒動。
    他盯著那雙從光暈中亮起的眼睛，手指卻已經摸到了保溫杯的杯蓋。擰開，一股淡淡的枸杞味混著檀香飄了出來——這味道在上一刻還是係統休眠期的警報信號，現在倒像是開工前的提神茶。
    玉簪還在主機槽裏發著微光，像插進土壤的電源線，正把整個“摸魚宇宙·雛形版”的能量往天上送。
    “發紅包。”陳墨說。
    雲歸月一愣：“什麽？”
    “全網推送。”他把保溫杯往主機邊上一放，杯底金屬圈正好壓住數據接口，“把三百六十個節點的怨力值打包，做成‘天道年終返利’，名稱就叫——反KPI紅包雨。”
    雲歸月指尖一頓：“這名字……會不會太直白了？”
    “越直白越好。”陳墨咧嘴一笑，“雷部不是天天說‘天道有賞’嗎？咱們就賞個大的，讓他們審計去。”
    她不再多問，雙手在算籌Excel上飛快敲擊。表格自動拆分出紅包參數：領取條件設為“近百年有加班記錄者”，發放形式偽裝成“天象異動”，投放路徑嵌入九重天日常靈氣循環算法——這樣一來，紅包雨就算從老天爺嘴裏吐出來的，也查不到源頭。
    第一波數據包剛生成，空中忽然裂開一道細縫。
    不是空間撕裂，也不是雷劫降臨，而是像投影儀突然開機，浮出一行半透明提示：
    【紅包已生成｜總量：∞｜領取方式：掃碼｜備注：本活動最終解釋權歸天道所有】
    話音未落，東闕雲層翻湧，一團團金紅相間的光點從天而降，每個都像縮小版的功德金蓮，滴溜溜轉著，下方還掛著個二維碼。
    修士們抬頭一看，愣了三息，然後齊刷刷掏出隨身玉符、法器、甚至丹藥瓶底——但凡能當掃碼工具的，全都舉了起來。
    “掃了掃了！”一名外門弟子激動大喊，“我領到了‘帶薪如廁券’！能抵三日雷劫！”
    “我抽中‘閉關調休卡’，可申請連續睡滿九十天！”
    “快看南天門那邊！那位長老頭頂冒倒計時了！寫著‘剩餘8小時37分’，還配著‘叮咚’一聲！”
    雲歸月盯著屏幕，眉頭微皺：“係統殘留的釘釘提示音還沒清幹淨。”
    “留著挺好。”陳墨喝了口茶，“提醒大家，摸魚也是要打卡的。”
    話音剛落，遠處雷鳴炸響。
    九輛雷雲車破空而來，車身上刻著“功德審計特派組”七個大字，領頭執法使手持銅尺，一揮手，空中紅包瞬間凍結。
    “非法福利！”他聲如洪鍾，“無KPI貢獻者，不得享用天道恩賞！所有人立即提交本月修煉成果報表，否則紅包作廢！”
    底下修士頓時嘩然。
    陳墨冷笑，抬手把保溫杯裏的最後一粒枸杞剝出來，輕輕按在玉簪接口上。
    “帶薪如廁券”殘餘權限被激活，全網廣播自動推送：
    【重要通知：掃碼即打卡，打卡即功德。凡參與本次紅包雨者，係統自動認定為完成“隱形摸魚工時”，計入本月績效考核。】
    廣播一出，場麵直接炸了。
    “我閉關三年沒出洞府，天天寫心得！這算不算工時？”
    “我煉丹炸了十七次，失敗也是勞動成果！”
    “我渡劫時心魔問我願不願意自願加班，我都拒絕了！這精神損耗能不能折算？”
    係統當場響應，每條上傳的日誌、截圖、甚至煉丹廢渣照片，都被自動歸類為“非標準勞動貢獻”，換算成積分，反向注入紅包池。
    紅包越掃越多，雨勢不減反增。
    雷部執法使臉色鐵青，正要調用天象結界強行屏蔽，忽然發現自己的功德審計儀開始自動播放《奮鬥者之歌》——還是白芨最愛用的那個DJ混音版。
    “這係統被汙染了！”他怒吼。
    “沒有。”陳墨端著保溫杯，慢悠悠道，“隻是更新了版本。”
    雲端之上，一道黑影緩緩浮現。
    洛九幽站在青銅鎖鏈纏繞的王座上，手中拂塵一揮，三百六十道怨力絲線從修士體內抽出，直衝雲霄。
    “業績飛升術——煉！”
    他要將百萬修士的怨念煉化為新一輪“自願奮鬥契約”，反向吞噬紅包係統。
    可就在怨力匯聚成漩渦的瞬間，所有未被領取的紅包突然調轉方向，在空中結成一張巨網。
    網麵浮現一行金字：
    【《勞動法》第三十七條：禁止強製加班，違者封印修為】
    巨網轟然炸開，化作萬千鎖鏈，每一根都刻著“帶薪休假申請表編號”“加班補償核算單”“心理疏導預約記錄”。
    鎖鏈如蛇群般纏向洛九幽。
    他的青銅鎖鏈本能震顫，竟與紅包鎖鏈產生共鳴，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你動不了。”陳墨抬頭，“你鎖的是人，我們鎖的是製度。”
    鎖鏈纏身，洛九幽身形一滯，半跪於雲頭。
    陽光斜照，鎖鏈紋路在強光下折射出奇異光斑。
    雲歸月眼疾手快，指尖一劃，算籌Excel彈出新窗口，自動抓取光學衍射數據，截下一幅殘缺地圖。
    她沒說話，隻是默默將文件命名：【地圖碎片07】，存入加密目錄。
    “想靠發紅包動搖天道？”洛九幽冷笑著掙紮，“你不過是在施舍。”
    “不是施舍。”陳墨把空了的保溫杯放在主機旁，“是結算。”
    他手指一劃，係統啟動“紅包自衛協議”第二階段。
    所有已領取的紅包開始反向聯網，形成實時數據流。每個使用者的“摸魚工時”被自動記錄，上傳至“摸魚宇宙”主數據庫。
    空中浮現出一幅巨大熱力圖，紅點遍布三界，集中在卷宗門派、加班秘境、煉丹房、心魔渡劫台——全是996重災區。
    “看見了嗎？”陳墨指著熱力圖，“這不是福利，是證據。”
    “你們每人掃一次碼，就是在提交一份加班證明。等攢夠了，咱們一起算總賬。”
    洛九幽瞳孔一縮。
    他忽然意識到，這場紅包雨根本不是施舍，也不是叛亂。
    而是一場全民參與的——勞動仲裁預審。
    鎖鏈還未解開，他剛要開口，遠處天際忽然傳來鍾聲。
    不是晨鍾，也不是警鍾，而是某種古老儀式的開場音。
    陳墨耳朵一動，藍牙法器微微震了一下。
    “壞了。”他說。
    雲歸月立刻調出係統狀態欄，隻見“摸魚結界”模塊閃爍紅光：
    【警告：係統進入強製休眠期｜原因：帶薪拉屎協議自動觸發｜功能錯亂倒計時：30息】
    “又來？”她咬牙，“偏偏這時候？”
    “每月一次，雷打不動。”陳墨苦笑，“天道AI也得上廁所。”
    話音未落，空中紅包雨突然變色。
    金色變灰，二維碼扭曲成亂碼，熱力圖開始錯位，有幾處甚至顯示“南天門今日摸魚時長：25小時”。
    “數據錯亂！”雲歸月急敲鍵盤，“再不修複，整個係統會被當成病毒清除！”
    陳墨盯著主機，伸手去拔玉簪。
    可就在指尖觸碰到蓮花紋路的刹那，玉簪突然自動旋轉半圈，接口彈出一道防護罩。
    【係統提示：休眠期鎖定中，操作需上級授權】
    “上級？”陳墨一愣，“你不是說咱倆簽的是《平等摸魚協議》嗎？”
    玉簪不答，光暈微微波動，像是在憋笑。
    雲歸月迅速調出後台日誌，發現一條隱藏指令正在激活：
    【指令來源：天界CEO辦公室｜內容：將摸魚係統歸類為“非必要娛樂模塊”，建議永久下線】
    “東方昊動手了。”她聲音壓低，“他要趁係統虛弱期，直接格式化。”
    陳墨眯起眼，把保溫杯倒過來，輕輕磕了磕主機外殼。
    “看來，得用老辦法了。”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紙，不是黃紙朱砂，而是印著二維碼的電子符。
    “甩鍋符最後一點權限，不用白不用。”
    符紙燃起青煙，直衝天際。
    片刻後，天界CEO辦公室內，一份《關於加強摸魚行為管理的通知》自動打印出來，蓋著“天道巡查使專用章”。
    東方昊拿起文件一看，眉頭皺起：“責令本人……帶頭落實雙休製度？”
    他剛要撕毀，文件突然跳動，彈出全息提示：
    【您有新的打卡任務待處理｜今日工時：0｜剩餘摸魚額度：8小時｜請盡快前往指定區域完成“強製休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