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的枸杞水還在旋轉，像被無形的手攪動著，一圈圈漣漪從中心擴散，映出塔內閃爍的坐標碎片。那些光點如同將熄的螢火，一明一滅，眼看就要徹底消失。
    陳墨沒動，右手卻已摸向發髻。蓮花玉簪還帶著上一回結界強行啟動後的餘溫，指尖剛碰上去，就聽見係統後台傳來一聲熟悉的“叮——”。
    不是釘釘，是摸魚係統久違的登錄提示音。
    “坤靈？”他低聲問。
    沒有回應。玉簪隻是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在打瞌睡的同事被人戳了戳胳膊。
    他冷笑，把保溫杯往地上一放，直接拔下玉簪，往掌心一磕。蓮花瓣應聲張開，露出內部密密麻麻的怨力回路。他將杯中最後一口枸杞水倒進底座，液體順著紋路滲入，瞬間點亮整朵機械蓮。
    “掃描殘圖，優先級最高。”
    係統界麵彈出，滿屏亂碼中浮現出斷續的坐標鏈。墨青璿立刻打開餐箱，箱蓋翻起，次元空間張開如黑洞，將那些即將消散的數據點一個個吸了進去。
    “緩存成功！”她報數，“目前鎖定七十三個有效坐標，分布呈環形，中心點……指向那個寫字樓輪廓。”
    陳墨眯眼。那棟樓他太熟了——前世公司總部，玻璃幕牆在陽光下反著冷光，像塊豎起來的硬盤。
    “原來入口不在三界，也不在魔域，”他嘀咕，“在KPI的發源地。”
    話音未落，整座檔案塔猛地一抖。走廊盡頭，血紅大字再度浮現：“終極清洗協議啟動，數據清除進度12%。”
    “他們開始動真格了。”墨青璿縮了縮脖子。
    “那就別讓他們清完。”陳墨把玉簪插回發髻，順手點開釘釘，“通知三界，全員上線。”
    釘釘界麵彈出，一條新公告瞬間刷屏：【緊急任務：標記你最想摸魚的地方】。附帶一張模糊的地圖，上麵零星亮著幾個紅點。
    雲歸月的聲音從藍牙耳機裏傳來：“我已經把怨力共鳴公式塞進群公告了，隻要他們在線時長夠久，怨氣達標，坐標就會自動上傳。”
    “就怕東方昊又來搞鬼。”陳墨盯著屏幕。
    仿佛回應他的話，下一秒，所有修士的釘釘彈出彈窗：【您有一條新的自願加班打卡待確認】。背景還是那首《奮鬥者之歌》，旋律一響，連塔裏的監控水晶都跟著震動。
    “嗬，又來？”陳墨冷笑，手指一劃，調出係統後台，“摸魚結界還有殘餘權限吧？啟動反KPI插件，過濾所有‘自願’類彈窗。”
    玉簪輕顫，一道波紋擴散開來。釘釘界麵瞬間刷新，所有打卡彈窗被替換成一行小字：【該請求已被天道判定為無效PUA，已自動拒絕】。
    “漂亮！”墨青璿拍手。
    緊接著，紅點開始暴漲。南天門守衛標記了值夜崗亭，丹宗弟子上傳了煉丹房後門的廁所，連陸沉舟都在自家書房點了坐標，備注寫著：“此處曾連續批改PPT七十二時辰，怨氣值拉滿。”
    雲歸月那邊算籌飛轉，Excel表格自動匯總，怨力值曲線一路飆升。當最後一個紅點落位時，整張地圖驟然亮起，三十六萬個坐標連成一道巨大的符陣，懸浮於三界虛空之上。
    “坐標網絡補全。”雲歸月說，“但還差一把鑰匙。”
    “鑰匙？”墨青璿看向陳墨，“不是直接開門嗎？”
    “你以為天道入口是小區單元門？”陳墨搖頭，“得用怨力凝成實體，才能激活通道。”
    他剛說完，塔外傳來轟鳴。那張由千年加班記錄凝成的金色光柱破空而來，直插符陣中心。柱體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曆代修士被迫寫的“修煉心得”。
    “好家夥，”陳墨笑了，“這是把黑曆史煉成了聖物。”
    光柱落地，符陣嗡鳴，所有怨力開始向中心匯聚。玉簪劇烈震動，陳墨一把將它拔下，對準釘釘定位核心，狠狠插了進去。
    “以《平等摸魚協議》之名，認證通過，鑰匙生成，啟動！”
    刹那間，金色光柱扭曲變形，化作一把巨鑰。鑰匙柄上刻著“帶薪休假”，鑰身布滿“彈性工作製”銘文，頂端還頂著一頂小小的藍牙耳機。
    “這造型……怎麽越看越像我？”墨青璿喃喃。
    巨鑰升空，插入符陣中央。一道光門緩緩開啟，門框由無數Excel表格拚接而成，門軸轉動時發出WPS啟動音。
    可就在門開一半時，虛空裂開黑洞，瘋狂吞噬鑰匙能量。更糟的是，光門表麵浮現出前世公司LOGO，霓虹燈般閃爍，伴隨著打卡機的“滴”聲，一聲接一聲，像是在催人返工。
    “數據黑洞想吞鑰匙，幻象幹擾心智。”陳墨咬牙，“得打斷它。”
    “交給我！”墨青璿翻身上劍，飛劍噴出彩虹，直衝LOGO而去。
    “記得別撞太狠，”陳墨喊，“那是我前老板最愛的LOGO，撞壞了我夢裏還得加班。”
    墨青璿沒理他，飛劍撞上幻影，轟然炸開。餐箱爆裂，無數“帶薪如廁券”灑向虛空，化作半透明屏障，將LOGO徹底遮蔽。
    沒了幹擾，鑰匙能量暢通無阻。光門終於完全開啟，內部光芒流轉，隱約可見一片無雲無劫的晴空。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不是從玉簪裏。
    不是從耳機中。
    而是從光門之內，清晰傳來：
    “歡迎來到真正的天道。”
    陳墨一愣。
    那聲音……是坤靈的，卻又不像。少了機械感，多了點……人味？
    他抬頭，光門邊緣，一道身影正緩緩走出。身形模糊，輪廓卻熟悉——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青色道袍，右耳還戴著藍牙耳機。
    “你誰？”墨青璿舉劍。
    那人沒答，隻是抬手，輕輕一揮。塔內所有血紅大字瞬間消失，連數據黑洞都停了轉動。
    陳墨盯著他，忽然笑了：“你該不會是……坤靈的實體化分身吧？”
    那人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我不是分身。”
    他摘下耳機，露出一張和陳墨九分相似的臉。
    “我是你沒被刪掉的第37號備份。”
    陳墨手一抖，保溫杯差點落地。
    那人看向他，眼神平靜：“你們以為在反抗係統，其實……我們都是係統的一部分。”
    他抬手指向光門：“但這一次，我們可以選擇不重啟。”
    陳墨沒動，隻是慢慢把玉簪插回發髻。
    “所以，”他問，“零加班宇宙，真能讓人睡到自然醒？”
    那人笑了：“至少，沒人會在你閉眼前彈出‘緊急會議’通知。”
    陳墨低頭，看了眼空杯。
    枸杞，終於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