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曾紅霞聽曾叔說完整件事情後，她表情露出欣喜和激動。
    “如果真的能有柳先生的消息，那姝靈也有了親人和依靠，”曾紅霞的語氣有些迫不及待。
    姝靈是她家的恩人，自己恩人在這世界上獨身一人，她心裏也為對方揪心，如果能跟柳先生一家聯係上，那姝靈身後就有人了。
    在曾紅霞看來，顧家雖然對沈姝靈很好，但那始終不是娘家人，他們雖然早早也把沈姝靈當成了家人，但始終沒有血緣關係。
    她覺得沈姝靈一定是孤單的。
    曾叔也連連點頭：“是，是，等到半夜我就去村口的牛棚看看。”
    “爸，我也跟你一塊兒去，”曾紅霞趕緊說著，她也很想幫忙。
    曾叔擺手：“你在家歇著看孩子，家裏三個孩子呢，你讓陳糧跟著我去就成。”
    曾紅霞跟陳糧是從陳家分出來過了，房子是前兩年新蓋的，離婆家也不遠。
    兩人婚後生了兩兒一女，兒子一個七歲，一個五歲，小女兒才三歲，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家裏的壓力也大，好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婆家有時候也會過來幫襯。
    曾紅霞聽她爸這麽說，也點點頭：“成，那晚上你跟陳糧小心著點，我去給你們把手電筒找出來。”
    夫妻倆感情很好，曾家的事兒陳糧也都知道，陳糧在中間也出了不少的力氣，至少幫著曾家在這一片把老丈人家裏的好名聲給打出去了。
    陳糧能娶上城裏姑娘，他心裏一直是存著感謝的，老丈人家裏有用得上他的，他心裏也高興，自己這泥腿子總算能在老丈人麵前露露臉。
    曾紅霞進屋把手電筒翻找了出來，又給裝上電池，拿了個布包裝了點米麵進去，準備晚上一起讓她爸給送過去。
    牛棚的日子可不好過，被關在裏頭的人不僅吃不飽飯，白天還要幹重活，得的工分也比正常人少很多，生病了隻能咬牙硬熬著，該上工還是得上工，很多人熬著熬著就熬死了。
    雖然城裏現在的風聲看起來鬆了一些，但這些都是對普通人而言，牛棚裏關著的那些人，該是什麽樣，那還是什麽樣子，有時上麵來人檢查了，還會受點磋磨和羞辱。
    曾紅霞出去幹農活的時候，有時都會遙遙看著牛棚，如果不是姝靈，說不定爸媽一家也住進牛棚了。
    曾叔跟在曾紅霞後頭，他說：“放幾個幹餅子進去，那東西和水就能吃。”
    那邊是吃不飽飯的，米麵拿過去還要煮，不方便。
    曾紅霞又從廚房拿了十幾塊幹餅子放進去，這餅子幹巴巴的很能放，隨便放個四五天都不會壞。
    兩人把東西收拾好後，陳糧也下工回來了，跟著他進來的還有放學的兩個兒子，小女兒今天被他媽帶著，要等吃了晚飯過後才回來。
    扛著鋤頭的陳糧見老丈人也在，趕緊上前招呼。
    曾紅霞把他扯去旁邊，跟他把情況說了說，他自然是願意跑一趟的。
    幾人吃過晚飯後，曾叔跟陳糧定了個時間，準備半夜爬起來去牛棚。
    半夜三點半。
    曾叔和陳糧穿好衣服摸黑出了門，現在的村子一片寂靜，四周隻有蟲鳴聲傳來。
    月亮很圓，灑下的月光鋪滿整個村子，把腳下的路照得很清楚。
    牛棚在村外的山坡上，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也沒把手電筒打開，等走上山坡後四周的大樹把月光遮住，曾叔這才開了手電筒。
    在距離牛棚四五米的地方，他就又把手電筒給關了，這裏能隱約聞到牲口的騷臭味。
    林省的氣候好，現在雖然快入秋，但氣溫還是不低，難聞的氣味會在牛棚肆意蔓延，裏麵也是細菌滋生的溫床。
    曾叔提著布袋子，他把手電遞給陳糧示意對方去牛棚看看，把人給叫出來。
    牛棚裏住了好幾戶人家，不能鬧出大動靜。
    陳糧點點頭，拿過手電就輕手輕腳往牛棚走去。
    躺在牛棚幹草上的何宗並沒有睡，睡在旁邊的妻子正發著低燒，時不時就會低低的咳嗽兩聲，他不放心對方就一直沒睡。
    他被坑害下放已經好幾個月了，逐漸適應了牛棚的生活環境，也習慣了白天玩命的幹活，他的肩膀和手腳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子。
    他自己能勉強扛住這些重體力，但妻子韓煙卻扛不住……
    這幾個月以來韓煙已經被折磨得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已經一周沒爬起來過了，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這兩天甚至連東西都吃不進去，隻能喝點水維持生命。
    何宗拉著妻子的手，嘴裏說著無力的話：“小煙，你要撐住，咱們的女兒還在等著咱們呢……”
    這話既是說給妻子聽，也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躺在幹草上的韓煙呼吸微弱，雙眼緊閉唇色蒼白，整個人瘦的隻有一把骨頭，她幾乎是沒了意識，隻能感覺到肺部在灼燒，咳嗽完全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村裏人隻願意給他們拿一片安乃靜，但妻子吃這藥已經完全沒用了，她需要去縣裏的醫院醫治，卻沒有任何人幫他們。
    何宗心中痛苦。
    這時，牛棚掃過一道亮光，他下意識就看了出去，有人影在外頭晃動。
    何宗心頭一跳，他趕緊起身查看。
    牛棚是用柵欄圍住的，上麵隨便搭了破布，四麵都透風。
    “叔，你是何宗不？”陳糧壓低聲音問著。
    他老丈人剛才跟他說了方位，挨著外頭的這戶就是何家。
    何宗見來人是找自己的，他也壓著聲音說：“是我，小夥子你來有什麽我事嗎？”
    能在晚上找來的，他猜到多半是好人。
    陳糧見找對了人，趕緊說：“叔，我認識姝靈，是你女兒托姝靈讓我來看看，你先跟我出來說。”
    他說完抬手就指了指外頭的大樹後，曾叔拿著布袋站在那裏。
    何宗回頭看了眼妻子，這才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大樹後，何宗剛走過來曾叔就立刻把情況說了一遍，一邊說還一邊把布袋遞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