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入夏後日頭出來地早，宮牆上的琉璃瓦被照耀地有些刺目。
    宣政殿，朝臣紛紛入殿，手持笏板，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隨著太監一聲尖銳的：“陛下駕到——”
    眾臣跪地叩首：“臣等參見陛下。”
    皇帝抱著還沒完成的機關擺件，坐在龍椅上就開始頭也不抬地擺弄，隨意道：“平身平身。”
    眾臣抬頭，眼前依舊是熟悉的一幕。
    皇帝埋首於桌案，居高臨下和他們對視的，是東廠廠都，人稱九千歲，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太監！
    一身絳紅色金紋蟒袍的花獨站在明黃龍椅旁，樣貌生地得天獨厚，身姿筆挺，似笑非笑看著下首快速起身的大臣們。
    大臣們天天上朝跪拜一個太監，心裏自然有萬分不滿，但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沒看前兩年朝堂上權勢龐大，說一不二的江南士大夫們，被他壓著，現在都夾著尾巴做人了嗎？
    還有之前彈劾過他的官員，都被罷免了，哪個有好下場的？
    見大臣們都站好了，太監便高聲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鴻臚寺少卿出列，上報入京謝恩以及辭官的人數。
    等他匯報完畢，皇帝已經沉浸於機關擺件，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花獨開口，嗓音不急不緩，不似尋常太監那掐著嗓子般的尖銳，反而有種溫潤之感。
    “知道了，你退下吧。”
    鴻臚寺少卿默默退回到位置上。
    兵部尚書出列，稟報最近上北邊關傳來的消息，遊牧民族最近異動頻繁，時常騷擾邊境百姓，請皇帝拿主意。
    花獨看了兵部尚書一眼，寒意明顯，轉身彎腰提醒皇帝。
    “陛下，兵部尚書要您拿主意。”
    正在機關啟動的關鍵時刻，皇帝不耐煩地擺手：“朕知道了，愛卿你自己看著吧，別打擾朕。”
    花獨應是，直起身看向兵部尚書，唇角含笑：“邊關有異動絕對不容忽視，就勞煩尚書大人時時刻刻派人盯著，再寫成冊，日日與本都匯報。”
    工作量突然暴增的兵部尚書：……
    其他官員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同情，這人犯什麽倔啊？
    現在好了吧。
    兵部尚書咬緊牙關，擠出一句：“是，臣知曉了。”
    花獨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轉動著拇指上的帝王綠玉扳指，不再看他一眼：“知曉了，就退下吧。”
    接二連三，有要事不得不稟報的官員紛紛出列，花獨都能一一給出解決問題的方法。
    他站在高台，俯瞰這些往日裏高人一等的朝中重臣，他們眼中對他的不滿，不服，不甘，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可這又如何，現在的他們，還不是要對他這個他們最看不起的太監卑躬屈膝，言聽計從。
    花獨淡淡瞥了一眼還在擺弄機關的皇帝，以及他身下的龍椅，眼神閃爍，轉瞬即逝。
    退朝後，大臣們離開，皇帝還在擺弄機關，花獨出聲提醒：“陛下，下朝了，該去禦書房批閱奏折了。”
    皇帝舉起拚裝好的機關鳥，沒理會花獨，轉動機關。
    機關鳥撲騰了兩下翅膀，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飛了幾步遠，然後直直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皇帝大叫一聲：“朕的機關鳥！”
    內侍太監慌忙上前打算撿起散落的零件，被皇帝一把推開：“滾滾滾！別碰朕的機關。”
    花獨麵無表情看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重新拚起機關的皇帝，緩步走近，語氣驚喜。
    “陛下！臣方才看到這機關鳥飛起來了，實在是太厲害！隻怕如今陛下對機關的造詣，都快比上那魯班了。”
    花獨給了旁邊內侍一個眼神，內侍也跟著誇讚皇帝。
    皇帝雖然覺得他們有些煩，但唇角還是不可抑製地上揚。
    他從小就不受父皇的重視，生母早逝，自幼遭受冷遇，所以極其渴望關愛和認可。
    他沒有接受過係統的政權教育，在這方麵的天資平平，很多奏折策論都看不懂。
    但他在機關雕刻方麵的天賦卓群，他也十分喜愛這些事，能在其中獲得巨大的成就感和掌控感。
    所以經常沉溺其中，經常不問政務，在江南士大夫被打壓下去後，朝政就基本交給了花獨。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愛卿你先去處理奏折，朕有空就過去。”
    花獨：“是，奏折交給臣就好，陛下莫要忘記用膳，要是陛下身體有恙，臣萬死難辭其咎，顧嬤嬤也會擔心的。”
    想到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奶嬤嬤，皇帝點頭：“朕知道了，會按時用膳的。”
    花獨：“那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擺手：“去吧去吧。”
    花獨走出宣政殿，表情漸漸變得淡漠。
    身後跟著一個卑躬屈膝的小太監，悄然湊上前，低聲道：“千歲，顧嬤嬤讓奴才傳話，說親手做了糕點，晚點讓您過去嚐嚐。”
    花獨停住腳步，睨著這小太監的頭頂：“回去告訴她，不要做這些多餘的事。”
    說完，他抬腿離開，獨留那小太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抬頭看了九千歲挺直的背影一眼，回去報信了。
    後宮一處極好的無名宮殿中，住著皇帝的奶嬤嬤，雖然沒有太後的名頭，但宮裏人都是把她當太後照顧的。
    鬢角生了些許白發的顧嬤嬤正在宮殿的小廚房裏忙活，小太監找到她，交代了花獨說的話。
    她手上的動作頓住，半晌後才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太監恭敬退下。
    顧嬤嬤眼眶濕潤，繼續手上的動作。
    兒子這樣對她，都是她活該，都是她活該啊……
    花獨來到禦書房，伺候的太監把禦案上的奏折搬到了他的茶案上。
    花獨一揮衣袍，坐在太師椅上，執筆開始處理奏折。
    ……
    今天第一天上班，江聽玉讓機器人附身，和其她幾個宮女合作，早早就打掃好了禦書房。
    正打著哈欠回到住處打算補覺，就被一臉不懷好意的陌生宮女攔住去路，讓她去禦書房送茶。
    江聽玉死魚眼：“不qU……”
    ［去吧去吧，男主正好也在。］
    江聽玉絲滑轉場：“不去不行啊。”
    那宮女打算生氣狠狠處罰這個貌美宮女的表情僵在臉上，冷哼一聲。
    不懷好意地提醒：“今日禦書房裏，可就隻有九千歲，聽說他今日心情不好，你可要小心點了，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
    江聽玉聲調平平：“我好怕怕啊。”
    那宮女瞪了江聽玉一眼，覺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半晌後端來一杯用陳年茶渣泡的茶水，還是冷的。
    “端過去吧，九千歲就喜歡這種冷茶呢。”
    江聽玉沒再理她，接過托盤就走了。
    那宮女看著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臉，眼中滿是嫉恨：“哼，比我長的好看的小宮女都是想勾引皇上一步登天，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