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喜歡上了觸碰江聽玉的感覺。
    他的性子“開朗樂觀隨心所欲”，雖與玄慕完全相反，但骨子裏都是一樣的涼薄，不喜他人觸碰。
    但這個問題放在小徒弟身上，就根本不存在。
    他目前隻有三天時間能和小徒弟相處，自然不會浪費一分一秒。
    到了第二日，趁江聽玉睡醒前，坐到了庭院中的茶桌邊。
    等她睡醒，給她梳頭，喂她吃飯，看她修煉，抱著修煉到睡著的她回偏殿，放到床上，最後給她守夜，看她一整晚。
    第三日也是如此，慕玄和循規蹈矩的玄慕不一樣，他最是受不了準時準點的生活，完全沒有樂趣。
    但現在，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生活無趣，樂在其中不說，還不想走了。
    於是本應該在第三日深夜就離開的慕玄，盯著江聽玉的睡顏，硬生生拖到了第四日清晨。
    在天邊泛白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想搶先玄慕一步給江聽玉梳頭。
    慕玄輕拍江聽玉的肩膀：“玉兒，玉兒起床啦，為師給你梳頭好不好？”
    江聽玉：……
    又捏了捏她的臉：“玉兒快起床，之後很長時間你都見不到我這樣會對你笑的師尊了。”
    江聽玉拍開臉上的手，撓了撓臉，翻了個身。
    慕玄無奈，既然如此，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
    他伸手，把江聽玉撈到的懷裏，讓她麵對麵坐在自己腿上。
    一手攔著她的腰，一手捧著她東倒西歪的腦袋，擱到自己肩膀上。
    拿出骨梳，動作嫻熟地給她梳發，在她耳邊碎碎念。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來，我不是你師尊呢，看不出來也沒關係，我也算是你師尊。”
    “這三天對我如此信任，想來你是看不出來的，嘖，其實我怕你看出來，又怕你看不出來。”
    “但我還是希望你會想我呢……”
    重瞳反轉，玄慕上揚的嘴角歸於平直。
    感受到懷裏軟綿綿的一團，頸側肌膚被溫熱的呼吸噴灑，玄慕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
    氣息熟悉，他知道自己現在抱著的是自己的徒兒。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抱著自己的徒兒，他明明在看菜譜才對。
    沉默片刻，滿心疑慮又心亂如麻的玄慕把江聽玉重新放回被子裏，給她掖好被角，看了眼她紅潤的臉蛋，轉身離開。
    站在庭院中看著天邊升起的太陽，玄慕感知到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三日了。
    但他並沒有這三日的記憶，像是他一睜眼就到了三日後，更像是有人占據了他的身體，替他過了這三日。
    玄慕閉眼內視自己的丹田識海，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正當他還想在仔細探查一番，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幾個零碎的畫麵。
    “他”捏了徒兒的臉，“他”給徒兒喂飯，“他”一整晚都在看徒兒。
    玄慕頓時覺得咬牙切齒，這廝怎敢如此輕薄他的徒兒？！
    他盤腿坐息，勢必要把潛藏在體內的東西揪出來。
    可一直到江聽玉起床，他依舊什麽也沒找到。
    那個人，似乎就是他自己。
    江聽玉推開門，打了個哈欠，淚水與光線一起朦朧了視線，她看到站在庭院熟悉的身影，走過去一頭錘砸在他背上。
    “師尊，今天你給我帶什麽好吃的了？”
    姿態親昵，語氣熟稔。
    玄慕心底泛起一點酸澀，徒兒竟然認不出他，短短三天就對“他”如此信任親近。
    但這也不能怪徒兒，她還小，還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輕易就會被人哄騙。
    半天沒得到回應，江聽玉直起身子，總算發現了不對勁。
    這，似乎是切號了。
    江聽玉伸手掐他的後腰，玄慕呼吸一滯，喉結一滾，半晌才開口。
    “徒兒，不得無禮。”
    這熟悉的味道，是她的清冷師尊沒錯了。
    江聽玉有點小興奮，雙重人格怎麽樣最好玩？
    當然是裝做什麽都不知道啦~
    江聽玉換上委屈不解的表情，繞到玄慕麵前，看著他眼前的白紗，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師尊你怎麽了？前幾天明明是你先對我無禮的，還親自喂我吃飯，今日卻這樣說我，是不是覺得我煩了？”
    江聽玉眨巴著眼，硬生生擠出一滴淚。
    看著淚珠順著江聽玉的臉龐滑落，玄慕早已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心跳多年來第一次失了秩序。
    是對徒兒被帶壞的惱怒，是對那占據他身體之人輕薄徒兒的憤怒，更是對自己那三天無能為力的自責。
    還有一絲絲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悄然攀上心頭。
    他鬼使神差伸手，指尖拭去江聽玉臉上的淚珠。
    嗓音有些艱澀：“沒有，你先放開為師。”
    江聽玉聽話地放開玄慕的腰，蔫頭耷腦地站在一邊。
    從玄慕的角度看去，徒兒這是委屈壞了。
    可師徒之間，到底是要有界線與分寸的。
    玄慕猶豫片刻，還是摸了摸江聽玉的頭，解釋道：“為師沒覺得你煩，前幾日，為師修煉出了問題，走火入魔做錯了事，抱歉。”
    江聽玉眼神擔憂：“那師尊你現在沒事了嗎？”
    玄慕心倏地軟了一下：“嗯，你先自行修煉，為師去給你準備些吃食。”
    江聽玉乖乖點頭，看著玄慕的背影露出壞笑，問係統：“統，你宿主的演技如何？”
    ［哇塞宿主！熬死卡沒給你頒發小金人，簡直就是他們的損失！］
    江聽玉謙虛：“過了過了，統你退下吧。”
    ［嚶嚶嚶，用到人家就喊人家小甜甜，不用了就要把人家丟掉，宿主你好狠的心~］
    江聽玉覺得好笑：“我看熬死卡也欠你一個小金人。”
    時隔三日，江聽玉又吃上了玄慕親自下廚做的飯菜。
    親師尊上線，飯當然是要她自己吃的。
    玄慕站在江聽玉身後為她梳頭，隻是以往閉著眼，或專注於發絲上的目光，有片刻偏移到了那嚼嚼嚼的腮幫子上。
    夜深人靜，玄慕把睡著的江聽玉安置好，出門望著天邊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修仙界的時間一晃而過，彎月演變成圓月，夜間亮如白晝。
    玄慕這段時間查閱了許多書籍，為身體的異樣找到兩個最相似的原因。
    一是生了心魔。
    二便是離魂之症。
    他近日來等江聽玉入睡後，都在靜坐內視自身，並沒有發現心魔的存在，也沒有毀天滅地嗜血的念頭。
    那他應該是患上了離魂之症。
    這離魂症並非一朝一夕出現的，可能那個“他”，很久以前就出現了。
    隻是因他過去時常閉關修煉，眼睛一閉一睜就可能過去三年五載，所以一直沒察覺到異樣。
    關於離魂症的記載極少，更沒有什麽解決辦法。
    當圓滾滾的月亮轉到天穹的最中央，玄慕眸色沉著的重瞳再次發生反轉。
    那一刻他似乎感知到了什麽，但下一瞬，麵無表情的臉上就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哎呀，終於被你發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