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冤情難昭,欺瞞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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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辰緊握著拳,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看著滿朝文武各異的眼神,看著小皇帝那“痛心疾首”的質問,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冰冷的怒意充斥著他的胸膛。他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羅網,每一步都被人算計得死死的!
    “陛下!”一個清冷而帶著一絲虛弱、卻異常清晰堅定的女聲,突然在死寂的金殿門口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棲梧院的錦夫人——雲錦,在崔嬤嬤和玲瓏的攙扶下,臉色蒼白如紙,肩頭還裹著厚厚的紗布,竟一步步,艱難地踏入這象征著權力巔峰的金鑾寶殿!
    她無視所有人驚愕的目光,無視禮法森嚴,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在距離蕭辰不遠的地方停下。她微微喘息著,顯然是強撐著病體而來。
    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那雙總是沉靜或帶著柔弱的眼眸,此刻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直直地看向龍椅上的慶元帝!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殿,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凜然:
    “若王爺因顧忌太後鳳體、顧忌朝堂非議而畏首畏尾,不敢為忠良洗刷沉冤……”
    “那麽……”
    “民女雲錦——雲崢遺孤!願持此血詔殘角與先帝罪己詔副本,獨闖登聞鼓院!敲響那百年未鳴的登聞鼓!告禦狀!上達天聽!以我雲氏一門三百餘口的鮮血和冤魂為祭,叩問這煌煌青天,朗朗乾坤——”
    “我雲氏之冤,何時能雪?!”
    “國之法度,天理之昭彰,究竟何在——?!”
    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雲錦那清冷而決絕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在死寂的金鑾殿中轟然炸響,餘音回蕩,震得雕梁畫棟都仿佛在嗡嗡作響!
    “雲氏遺孤!”
    “她竟然是雲崢的女兒!”
    “她還活著?!”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過後,是如同火山噴發般的巨大嘩然!驚呼聲、抽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瞬間淹沒整個朝堂!
    所有目光,如同無數道灼熱的探照燈,死死聚焦在那個站在大殿中央、肩頭染血、臉色蒼白如紙卻背脊挺得筆直的素衣女子身上!
    震驚!駭然!恐懼!同情!各種複雜的情緒在文武百官臉上交織變幻。
    十年前那場震驚朝野的血案,那幾乎被塵封的雲氏之名,此刻被這唯一的遺孤以如此慘烈、如此玉石俱焚的方式重新揭開,帶來的衝擊力無與倫比!
    韓相韓德彰的臉色,在聽到“雲崢遺孤”四個字時,瞬間由灰敗轉為一種近乎死人的青灰!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若不是及時扶住了身前的玉笏板,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
    那雙渾濁的老眼裏,此刻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一種滅頂的恐懼!她還活著?!她不僅活著,還成了蕭辰的側妃?!
    她隱忍至今,就是為這一刻?!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女人,就是來索命的!
    龍椅之上,少年天子慶元帝的臉色也驟然變幻!最初的震驚之後,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瞬間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驚詫、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甚至還有……一閃而過的、冰冷的殺意?他藏在寬大龍袍袖中的手,猛地攥緊了!
    蕭辰猛地轉頭,看向身邊那個臉色蒼白、肩頭染血、卻挺直脊梁如同孤竹般的女子!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如同業火般燃燒的恨意和決絕!
    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真是雲氏之女!果真千方百計欺瞞於他!一直隱瞞身份潛伏在他身邊,就是為……
    那她對自己的幾分真?幾分假?又痛!又怒!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蕭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死死盯住身邊這個將他感情與心得到就肆意……將整個朝堂都逼到懸崖邊的女人!看著她眼中那如同業火般熊熊燃燒、毫不掩飾的恨意和決絕,看著她那單薄身軀裏爆發出的、足以撼動金殿的凜然氣勢!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驚怒、痛楚和一種近乎毀滅性震撼的情緒,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他淹沒!
    她竟敢!竟敢在此時此地,以雲氏遺孤的身份,發出這泣血叩天的質問!
    她知不知道!這是將自己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也暴露在所有仇敵的屠刀之下!她斬斷所有退路,就隻為逼他,逼這滿朝朱紫,逼這高高在上的皇帝,給雲家一個遲來的公道!
    “你!”蕭辰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衝擊而嘶啞變形,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和暴怒!他那隻伸出的手,猛地落下,不再試圖拉她,而是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攥住雲錦纖細的手腕!
    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要阻止她!立刻!馬上!將她拖離這吃人的漩渦中心!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嘶……”手腕傳來的劇痛讓雲錦倒吸一口涼氣,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褪盡最後一絲血色。但她沒有掙紮,沒有退縮,甚至沒有看蕭辰一眼。
    她依舊高昂著頭,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眸子,穿透蕭辰暴怒的身影,如同兩柄淬毒的利劍,直直刺向龍椅上臉色變幻的少年天子!
    整個大殿,落針可聞。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雲錦那句血淚控訴帶來的、沉重的回音。
    “放肆!”一聲尖利的怒喝打破死寂!
    韓相身邊,一位依附於他的禦史像是終於找到突破口,跳了出來,指著雲錦厲聲道:
    “大膽民女!金殿之上,豈容你咆哮喧嘩!口稱遺孤,有何憑證?!焉知你不是冒名頂替,借機擾亂朝綱,汙蔑先帝,構陷當朝宰相?!”
    “憑證?”雲錦猛地甩開蕭辰的手,踉蹌一步站穩。她無視手腕的劇痛,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個用素帕包裹的小包。
    她顫抖著手指,一層層打開素帕,露出裏麵那片暗沉冰冷、邊緣銳利、沾染著大片暗褐色幹涸血跡的金屬殘片!
    正是那片血詔殘角!
    “此物!”雲錦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悲愴,高高舉起那染血的殘片,“便是當年構陷我雲氏謀逆的‘鐵證’!亦是先帝罪己詔中所指,被奪走的血詔一角!
    它上麵,沾著我父親——雲崢的血!”她的目光如同寒冰,掃過韓相,“韓相!你可還認得此物?!當年,就是你親手將它,從我父親緊握的手中奪下,呈給先帝的吧?!”
    血詔殘角!——她一手組建的“青蚨”潛伏十年,所得鐵證,就是為今日能報仇雪恨!
    那刺目的暗褐色血跡,在殿內明亮的燭火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不祥氣息!尤其是當它與皇陵發現的“罪己詔”內容相互印證時,其真實性幾乎不容置疑!
    韓相看著那染血的殘片,如同看到索命的符咒,身體篩糠般抖起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響。
    “至於我的身份……”雲錦的目光轉向龍椅,聲音冰冷而清晰,“陛下若不信,可召當年雲府舊仆崔氏,或查驗我左肩胛骨下寸許處那道十年前留下的……箭疤!”
    她刻意加重“箭疤”二字,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蕭辰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的臉色。
    箭疤!十年前雨夜,那道被他手下流矢射中的疤痕!
    蕭辰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苦伴隨著巨大的愧疚和一種被當眾揭穿的狼狽感瞬間席卷全身!他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赤紅的暴戾!
    “夠了!”慶元帝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冰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站起身,目光複雜地掃過舉著血詔殘角、如同孤魂般佇立的雲錦,又掃過臉色鐵青、眼中翻湧著毀滅風暴的蕭辰,最後落在麵如死灰、搖搖欲墜的韓相身上。
    “雲氏……遺孤身份,朕……會著宗人府詳查。血詔殘角與皇陵罪己詔,皆需三司會審,核定真偽!”他的聲音帶著帝王的威嚴,試圖重新掌控局麵,
    “然太後鳳體因聞此訊,驚厥暈倒,至今未醒!此乃國朝大不幸!當務之急,乃是太後安危!朝議紛爭,暫且擱置!退朝!”
    他根本不給任何人再反駁的機會,直接以太後病重為由,強行中止這場幾乎要失控的朝堂風暴!
    “退——朝——!”禦前總管太監尖利的嗓音響起。
    滿朝文武,心思各異,在壓抑的氣氛中躬身行禮,緩緩退出金殿。投向雲錦的目光,充滿探究、同情、忌憚,甚至幸災樂禍。
    韓相幾乎是被其黨羽攙扶著,踉蹌離去,背影倉皇如喪家之犬。
    蕭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即將爆發的火山。他看著慶元帝匆匆離去的背影,看著那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一股冰冷的怒意和一種被愚弄的暴戾充斥著他的胸膛!
    擱置?好一個擱置!用太後的“鳳體”來壓此事!這分明是緩兵之計,是赤裸裸的包庇!
    他轉頭,愧疚又氣憤看向身邊依舊倔強挺立的雲錦!都是她!都是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捅破這天大的窟窿!帝王之心難測,韓相如猛獸,稍有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