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北境烽火,京城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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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了雲錦的心頭!
    如果……如果韓德彰身上的這半塊虎符,就是本該屬於蕭辰的那一半……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蕭辰和韓德彰之間,早已存在某種超越朝堂傾軋的、更深層次的勾結?
    意味著蕭辰的兵權根基,更意味著……韓德彰臨死前那句“血詔構陷之物是蕭辰親手塞的”瘋狂指控,其可信度……陡然飆升!
    雲錦的指尖,在袖中再次無意識地摩挲過冰冷的“千機”算盤。
    她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迅速轉化為一種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銳利。她看著地上那半枚染血的虎符,仿佛看到……
    混亂中,一名“青蚨”潛伏的禁軍將領已經反應過來,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裹起那半枚染血的虎符,快步呈送到監斬台前。
    雲錦緩緩站起身。她的動作很穩,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她伸出戴著薄絲手套的手,接過了那枚沉甸甸、尚帶著溫熱血液的虎符。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手套傳來,沾染的血跡在素白的手套上暈開刺目的紅。
    她低頭,看著掌心中這半枚象征著滔天兵權與無盡陰謀的虎符,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莫測的笑意。
    她的目光,越過混亂的刑場,越過攢動的人頭,再次投向那輛簾幕低垂的玄色馬車。
    蕭辰,這半枚虎符……是你的催命符?還是……我的登天梯?
    ……
    攝政王府似乎不太平靜,怒吼聲傳來。
    “滾。”
    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字眼,如同冰珠砸落在澄心齋光滑如鏡的金磚地麵上。
    蕭辰背對著門口,負手立於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前。他身上隻著一件玄色單衣,心口處包紮傷口的白麻布隱隱透出一點暗紅,是昨夜“霜華”匕首留下的印記。
    窗外透入的天光勾勒出他挺拔卻略顯僵硬的背影,如同一座壓抑著無盡風暴的孤峰。書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沉水香也掩蓋不住的血腥氣。
    夜梟單膝跪在門口陰影處,頭顱深深低下,幾乎要埋進冰冷的磚縫裏。
    他剛從混亂的刑場回來,身上還帶著菜市口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和塵土味,額角的冷汗順著緊繃的側臉滑落,砸在地上,暈開一點深色的痕跡。
    “王爺……”夜梟的聲音艱澀,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悸,王爺傷重未出現刑場,結果被人……,著急道:“韓相……伏誅。臨刑前……他當眾嘶吼……”
    “本王說了,滾。”蕭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生寒的壓迫感,仿佛再多一個字,就會引爆足以毀滅一切的雷霆。
    夜梟身體猛地一顫,後麵那句“血詔是您親手塞給雲崢”的致命指控,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再也吐不出來。他感受到那背影散發出的、瀕臨失控的殺意和……一種更深沉的、近乎絕望的疲憊。
    他不敢再多言,重重叩首,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出去,輕輕帶上沉重的門扉。
    門關上的瞬間,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
    蕭辰依舊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
    寬闊的肩膀繃得死緊,仿佛承載著千鈞重壓。昨夜心口的刀傷在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皮肉,但更痛的,是心口那個看不見的、被雲錦親手剜出的空洞。
    韓德彰死了。死不足惜。那老賊臨死前的反撲,那一聲“血詔是蕭辰親手塞的”嘶吼,如同淬毒的暗箭,精準地射向他最不願示人的傷口。
    是真的嗎?
    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的神經。
    十年前血詔案的那個雨夜……混亂……火光……禁軍衝入雲府……他作為監斬和情報負責人,親自帶人搜查……在雲崢的書房……他確實……確實在混亂中,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將那份足以致命的、偽造的血詔書,塞進昏迷不醒的雲崢的懷中……
    為了什麽?
    為了坐實雲家的“謀逆”?
    為了徹底斬斷父皇,或者說,那個利用他、將他視為棋子的景隆帝的臂膀?
    還是為了……保護那個被忠仆崔嬤嬤拚死護著、躲藏在密室夾層裏、透過縫隙驚恐地看著這一切的小女孩——阿錦?
    當時的他,十六歲,已深陷權力漩渦,背負著“弑父”的沉重枷鎖和母族蘇家敗落後的步步危機。他需要軍功,需要絕對的掌控力,需要……活下去。
    雲崢是堅定的保皇派,是阻礙他攫取兵權、清除韓相一黨的最大絆腳石。血詔案,是韓相和太後布下的殺局,而他蕭辰,是那個被推上前台、執行致命一擊的利刃。
    他塞了那份血詔。親手。
    這個秘密,如同最深的夢魘,十年來被他死死壓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從未對任何人吐露,甚至試圖說服自己那隻是混亂中的錯覺。
    如今,卻被一個臨死老賊的嘶吼,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雲錦……她聽到了嗎?她相信了嗎?
    想到雲錦可能聽到這句話時眼中的恨意,蕭辰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比昨夜那把淬毒的匕首刺入時,還要痛上千百倍!
    “砰——!”
    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和無處宣泄的暴怒,終於衝破理智的堤壩!蕭辰猛地回身,一拳狠狠砸在堅硬如鐵的紫檀木書案上!
    沉重的書案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案麵上一個沉重的青銅鎮紙被震得跳起,又重重落下!堆積如山的奏折嘩啦啦滑落一地!
    他赤紅著雙眼,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瀕死的困獸。指關節因為巨大的撞擊而破裂,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散亂的奏折上,如同點點淒豔的紅梅。
    還不夠!這痛楚還不夠抵消他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悔恨與絕望!
    就在這時——
    “報——!!!”
    一聲帶著十萬火急意味的長報,如同利箭般穿透厚重的門板!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傳令兵,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撞開了書房的門,撲倒在門檻之內!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幹裂,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顯然是經曆極其慘烈的廝殺才突圍而出!
    “王爺!急報!北……北境急報!”傳令兵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極致的恐懼和絕望,
    “八百裏加急!鎮北關……鎮北關失守了!北狄左賢王阿史那摩,親率鐵騎二十萬!突……突襲!守將張繼戰死!副將陳通叛變!開關獻城!北狄大軍……已……已破關而入!正……正朝著……京城方向……長驅直入——!!!”
    轟——!!!
    仿佛又一道九天驚雷在蕭辰腦中炸開!
    鎮北關失守?!二十萬北狄鐵騎破關?!
    這消息的衝擊力,甚至比韓德彰的臨死指控更為致命!如同一盆冰水混合著滾油,兜頭澆下!
    北境!那是大胤抵禦北方蠻族的最後屏障!鎮北關一破,北狄鐵騎將如入無人之境!富庶的河北道、河東道將直接暴露在鐵蹄之下!京城危在旦夕!
    張繼戰死?陳通叛變?!
    蕭辰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滔天的怒火,瞬間席卷全身!鎮北關守將張繼,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悍將!為人剛直忠勇,怎會輕易戰死?
    副將陳通……他記得此人,似乎是……是韓德彰早年安插進去的?!
    韓德彰!又是這老賊!死還要咬人一口!他竟敢通敵賣國?!竟敢引狼入室?!
    “廢物!一群廢物!”蕭辰目眥欲裂,一把抓起桌上染血的青銅鎮紙,狠狠砸向牆壁!鎮紙深深嵌入牆壁,發出沉悶的巨響!
    傳令兵被這駭人的氣勢嚇得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陳通……好!好得很!”蕭辰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每一個字都淬著刻骨的殺意,“傳本王鈞令!”
    他猛地轉身,玄色衣袍在身後劃出淩厲的弧度,眼中再無半分迷茫和痛苦,隻剩下屬於鐵血統帥的冷酷決斷和焚天之怒!
    “京畿大營、神策軍、龍武衛!即刻整軍!所有兵馬,給本王集結於西郊大營!半日之內,集結完畢!延誤者——斬!”
    “飛鴿傳書隴右、河西節度使!命其火速率本部精銳馳援!遲延一日,軍法從事!”
    “封鎖所有通往北境之官道、水路!嚴查細作!遇可疑者,格殺勿論!”
    “關閉京城九門!全城戒嚴!自此刻起,隻許進,不許出!違令者——殺無赦!”
    一連串殺氣騰騰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個澄心齋的空氣都為之凍結!肅殺之氣彌漫!
    “末將……遵命!”傳令兵掙紮著爬起,忍著劇痛,踉蹌著衝出去傳令。
    書房內再次隻剩下蕭辰一人。他急促地喘息著,額角青筋暴跳。北境烽火、京城危局、韓相遺毒、還有雲錦那淬毒的眼神……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需要兵!需要最精銳、最能快速調動的兵!拱衛京畿的禁軍!隻有掌握絕對忠誠的禁軍,才能穩住京城這即將傾覆的危局,才能爭取時間等待外鎮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