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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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看穿他的小心思,有時會無奈地瞪他一眼,但大多時候還是會依著他。
    她發現,卸下心防後,自己竟然並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有些享受這種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
    這夜,蕭辰發燒反複,夜裏有些畏寒。
    山洞裏條件簡陋,被褥有限。雲錦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紅著臉,在他身邊和衣躺下,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用自己的體溫為他取暖。
    蕭辰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身邊溫暖柔軟的來源,下意識地便靠過去,將她輕輕攬住。
    雲錦身體瞬間僵硬,心跳如擂鼓。
    但聽著他逐漸平穩的呼吸,感受著他不再發抖,她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鬆下來。
    黑暗中,她聽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聲,聞著他身上混合著藥草和獨特男性氣息的味道,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悄然蔓延。
    或許……就這樣……還不錯!
    然而,甜蜜的時光總是短暫。蕭辰的傷勢恢複得差不多,京中的局勢也不允許他們再在此地久留。
    淩風早已帶著大隊人馬清理外圍的匪寇,前來接應,隻是這個奸細藏得很深……
    離開山洞的前一夜,兩人都有些沉默。雲錦幫蕭辰換好最後一次藥,看著那已經結痂的傷口,低聲道:“明日便可啟程回京了。”
    蕭辰握住她的手,語氣帶著一絲不舍和擔憂:“雲錦,我……”
    “我知道。”雲錦打斷他,抬起眼,目光已經恢複以往的清冷,但那清冷之下,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京城是京城,山林是山林。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她頓了頓,反手輕輕回握一下他的手,雖然很快又鬆開,卻是一個明確的信號:“王爺隻需記得在山中說過的話便好。若你信……我會幫你。”
    我會幫你。
    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卻重逾千斤。
    這意味著,她不僅初步接納他,更意味著,將正式站到他的身邊,與他共同麵對京中的腥風血雨。
    蕭辰心中巨震,狂喜之餘,更湧起一股巨大的責任感和保護欲。他鄭重地點頭:“我蕭辰對天起誓,此生絕不負你。”
    次日,大隊人馬護送之下,蕭辰與雲錦啟程返京。
    馬車搖搖晃晃,蕭辰因傷勢未痊愈,大部分時間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雲錦坐在一旁,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山中那幾日仿佛一場美好得不真實的夢。
    忽然,馬車一個顛簸,蕭辰無意識地悶哼一聲,眉頭微蹙。
    雲錦幾乎是下意識地傾身過去,低聲問:“可是碰到傷口了?”
    蕭辰睜開眼,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帶著關切的臉龐,心中一動,忽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他故意蹙緊眉頭,吸著冷氣,聲音虛弱:“好像……是有點疼……”
    雲錦信以為真,連忙道:“那我讓車夫慢些……”說著,便要起身。
    蕭辰卻趁機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拉。雲錦猝不及防,低呼一聲,跌坐在他身側的軟墊上,幾乎半靠在他懷裏。
    “你……”雲錦又驚又羞,臉頰瞬間飛紅,掙紮著想起來。
    “別動,”蕭辰手臂微微用力,將她圈住,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聲音裏帶著笑意和滿足,“這樣就不顛了,傷口也不疼了。”
    雲錦這才明白他是裝的,氣得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蕭辰!你無賴!”
    蕭辰吃痛,卻笑得更加開懷,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在她耳邊低語:“隻對你無賴。”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帶來一陣酥麻。雲錦渾身一僵,所有的掙紮都停了下來,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馬車狹小的空間裏,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而纏綿。
    她最終沒有再推開他,隻是將滾燙的臉頰輕輕埋在他未受傷的肩窩處。
    車窗外,風聲呼嘯。車窗內,溫暖如春。
    蕭辰知道,回京之後,等待他們的將是曹黨更瘋狂的……、小皇帝的猜忌、朝堂的紛爭,以及那些尚未……但此刻,有她,便是擁有全部!其餘,都不足為懼!
    ……
    凱旋回京的喧囂尚未完全平息,宮中的慶功宴便在三日後如期而至。
    此次宴席,小皇帝親自下旨,辦得極為隆重,既是慶賀蕭辰平定匪患,亦有安撫犒勞之意。
    皇宮夜宴,琉璃燈盞映照得殿內如白晝,絲竹管弦之聲悠揚,舞姬水袖翩躚,觥籌交錯間,一派盛世華章、君臣同樂的景象。然而,華服美酒之下,暗流洶湧。
    雲錦身著攝政王正妃品級的宮裝,坐在蕭辰身側稍後的位置。她妝容精致,神色清冷,目光平靜地掠過殿內眾人。
    蕭辰依舊是那副冷峻威嚴的模樣,隻是偶爾側首與低語時,眼底會掠過一絲唯有她能察覺的暖意。山中幾日,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漣漪雖漸平,卻終究改變了湖水的溫度。
    然而,這短暫的靜謐很快被打破。
    殿外內侍一聲高唱:“曹尚書到——曹小姐到——”
    不少朝臣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入口,又迅速瞥向禦座下首的蕭辰,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曹嶽一身紫袍官服,精神矍鑠,笑容可掬地步入殿內,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身著煙霞色羅裙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窈窕,麵容清麗絕倫,眉宇間帶著一股書卷氣的溫婉,行動間似弱柳扶風,我見猶憐。她微微垂著眼,儀態萬方,每一步都仿佛丈量過般優雅。
    雲錦敏銳地感覺到,身側的蕭辰在那一瞬間,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滯,麵上卻不動聲色。
    “老臣參見陛下,參見攝政王。”曹嶽帶著女兒向禦座上的慶元帝和蕭辰行禮。
    “曹愛卿平身。”慶元帝笑容和煦,目光落在曹小姐身上,“這位便是舒雅小姐吧?多年不見,竟出落得愈發標致了。”
    曹舒雅盈盈一拜,聲音柔婉動聽:“臣女曹舒雅,參見陛下。陛下謬讚了。”她起身後,目光含羞帶怯地、極其自然地轉向蕭辰,柔聲道:
    “舒雅……見過王爺。聽聞王爺前些時日遇險,不知鳳體可安好了?”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安靜了幾分。這般關切的口吻,遠超尋常臣子之女的本分。
    蕭辰麵色沉靜,隻淡淡道:“有勞曹小姐掛心,已無大礙。”
    曹舒雅似乎並不介意他的冷淡,微微頷首,唇邊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悵惘又欣慰的笑意,這才隨著父親入座。她的位置,恰好安排在離蕭辰不遠的下方。
    宴會繼續,但氣氛已然不同。
    雲錦聽到身後幾位宗室女眷的低語。
    “是曹家那位才女舒雅小姐啊,她竟回京了?”“聽說她前些年一直在江南老家族地養病,如今看來是大好了。”
    “養病?我看未必吧……當年她與攝政王……”“噓!慎言!沒見錦正妃在嗎?”
    “唉,說起來,當年若非……王爺與舒雅小姐怕是早已……”
    聲音雖低,卻斷斷續續飄入雲錦耳中。她垂眸,看著杯中琥珀色的瓊漿,指尖微微發涼。原來如此。曹尚書的千金,蕭辰的……“救命恩人”“白月光”。
    她想起回京途中,蕭辰那句“隻對你無賴”,此刻想來,竟像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幻夢,乍然被現實的冷風吹散了一角。
    她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死死壓回心底那口深井。複仇之路尚且漫長,豈能因這點兒女情長的波瀾而自亂陣腳?
    然而,她能壓抑自己,卻擋不住他人的目光。
    席間,曹舒雅的目光時不時便飄向蕭辰,那眼神纏綿悱惻,欲語還休,帶著無限的眷戀與哀愁,仿佛有千言萬語無法訴說。每一次舉杯,每一次淺笑,都似乎朝著蕭辰的方向。
    蕭辰的反應則始終冷淡,大部分時間隻與慶元帝或鄰近的幾位重臣交談,並未多看曹舒雅一眼。
    但這般刻意的避嫌,在雲錦看來,反而更顯得欲蓋彌彰。
    慶元帝將一切盡收眼底,少年天子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他忽然開口道:
    “皇叔此次平定匪患,勞苦功高。曹小姐亦是才名遠播,今日佳節,不若請曹小姐獻藝一曲,以助酒興,也算為皇叔賀,如何?”
    曹嶽立即起身,謙遜道:“小女拙技,恐汙聖聽。”
    慶元帝笑道:“曹愛卿過謙了,朕早有耳聞。”
    曹舒雅起身,柔順地應道:“臣女遵旨。”
    她翩然走至殿中早已備好的古琴前,纖纖玉指輕撥,一曲《流水》傾瀉而出。
    琴音淙淙,時而幽咽泉流,時而奔湧磅礴,技藝確已臻化境,更難得的是情感充沛,那琴音裏仿佛藏了數不盡的相思與惆悵,絲絲縷縷,纏繞人心。
    無數目光在蕭辰、雲錦和曹舒雅之間流轉。
    雲錦端坐如鬆,唇角甚至維持著一絲得體的淺笑,仿佛完全沉浸在這美妙的琴音之中。隻有她自己知道,袖中指尖早已深深掐入掌心。
    那琴聲像是一根根細針,探入她剛剛鬆動的心防,提醒著她現實的冰冷與複雜。
    曹嶽的女兒……蕭辰曾經可能傾心過的女子……這背後,僅僅是舊情那麽簡單嗎?還是曹嶽又一重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