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隻要你在,我便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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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那樣專注。
直到雲錦因他的目光而心頭微顫,輕輕動了一下手指,他才驀然回神,眼底那複雜的情緒瞬間被他強行壓下,換上慣有的溫柔,隻是那溫柔背後,依舊殘留著一絲未來得及完全掩飾的不安。
“吵醒你了?”他的聲音帶著情事後的沙啞,低沉悅耳,卻掩不住一絲緊繃。
雲錦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撫上他微蹙的眉宇,仿佛想要撫平那無形的褶皺。她的動作輕柔而充滿憐惜。
“怎麽了?”她輕聲問,聲音帶著剛醒時的軟糯,“為何不睡?”
蕭辰捉住她撫在自己眉間的手,送到唇邊,細細吻著她的指尖,每一根都未曾放過,仿佛借此汲取力量。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雲錦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要被窗外偶爾的風聲淹沒:
“我……害怕。”
雲錦一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害怕?這個詞,怎麽會從這個男人口中說出?他可是在千軍萬馬前麵不改色、在朝堂風雲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攝政王蕭辰!
“怕什麽?”她心中隱隱有猜測,卻還是問了出來。
蕭辰抬起眼,目光再次鎖住她,那裏麵翻湧著的不安此刻清晰可見。
“怕回京。”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三個字。
隨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那平日裏掌控一切、深不見底的眼眸,此刻竟脆弱得像一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
“怕回到那個充斥著陰謀算計、血雨腥風的地方……怕你……怕你又會變回那個滿心隻有仇恨、將我於千裏之外的雲錦……怕你……不再愛我了。”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顫抖。
雲錦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終於明白,他眼底那深藏的恐懼從何而來。
原來,這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戰勇無敵的男人,內心深處,竟藏著如此深切的不安。
他怕的不是京中的明槍暗箭,不是曹黨的陰謀詭計,他怕的,是失去她,是她的愛意,會因環境的改變而消散。
巨大的心疼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她想起自己最初接近他的目的,想起那些虛與委蛇、步步為營的日子,想起自己曾如何用冰冷的外殼將他推開……
她從未想過,自己曾經的種種,會在他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陰影。
“傻瓜……”她喉頭哽咽,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上來,模糊了視線。
她伸出雙臂,主動環抱住他精壯的腰身,將臉深深埋入他溫熱的頸窩,感受著他皮膚下有力的脈搏,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清晰堅定:
“怎麽會……我怎麽會不愛你……我男人……厲害著呢……怎能不愛……”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尋到他的唇,不顧一切地吻上去。
這個吻,不再是之前的羞澀回應或情動時的迎合,而是充滿心疼、安撫與無比堅定的承諾。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吻他,仿佛要通過這個吻,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他,驅散他所有的不安。
“感受到了嗎?”她在親吻的間隙,喘息著低語,滾燙的淚水滑落,沾濕了兩人的臉頰,
“我的心……在這裏,為你跳動。蕭辰,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攝政王,不是因為你幫我複仇,隻因為你是蕭辰,是那個會為我造春天、偷星河的蕭辰,是那個讓我心疼、讓我想依靠的蕭辰……
回京又如何?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隻要你在,我便不怕。我的心意,永遠不會變!”
她的話語,如同最熾熱的熔岩,瞬間將蕭辰心中那座名為“不安”的冰山徹底融化、蒸發!
他不再壓抑,不再恐懼,深深地回吻住她,如同瀕死之人攫取著最後的生機。
“錦兒……我的錦兒……”他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聲音破碎而充滿感激。
這一次不再帶有之前的試探或狂喜下的瘋狂,而是如同驚濤駭浪般,帶著一種確認彼此、融入彼此、至死方休的決絕與極致。
蕭辰在她身上、在她靈魂深處,烙下獨屬於他的、永不磨滅的印記。
而雲錦,則全然敞開自己,用最柔軟的內裏,包容著他的所有不安與熾熱,用生澀卻無比熱情的回應,告訴他——她在,她愛,她永不離開。
木屋仿佛化作瀚海中的孤舟,螢火蟲的光芒徹底熄滅,黑暗籠罩一切,卻讓其他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
靈魂碰撞發出的無聲轟鳴……交織在一起,如同夜空中驟然炸開的絢爛煙花,極致而短暫,卻將永恒的印記刻入彼此的生命深處。
當一切終於平息,雲錦幾乎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蜷縮在蕭辰汗濕的懷中,意識昏沉。
蕭辰卻依舊緊緊擁著她,仿佛擁著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久久不願鬆開。
黑暗中,他帶著前所未有的安心與滿足,輕輕響起:“有了你這句話,前方便是地獄黃泉,我也無所畏懼。”
雲錦在他懷中蹭了蹭,尋了個更舒適的位置,唇角帶著疲憊而幸福的淺笑,沉沉睡去。
這一次,她的夢境裏,不再有冰冷的算計與血腥的仇恨,隻有身後這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以及他那句低沉卻堅定的——
“無所畏懼。”
……
北境的天空高遠而蒼茫,大軍開拔,旌旗招展,踏上返回京城的路。
與來時那種沉凝肅殺、前途未卜的氣氛不同,此刻的隊伍雖然依舊紀律嚴明,卻隱隱透出一種凱旋的昂揚,以及主帥周身那難以掩飾的、春風化雨般的柔和氣息。
蕭辰幾乎將所有的細心與體貼都傾注在雲錦身上。行軍速度被他有意控製在最舒適的範圍內,唯恐顛簸勞累了她尚未完全康複的身體。
她的馬車是隊伍中最寬敞、鋪墊最厚實的一輛,四角固定著暖爐,案幾上永遠備著溫熱的補湯和清茶。
每日紮營,他必親自查看她營帳的布置,確保密不透風,溫暖如春。
他甚至摒棄王爺之尊,時常棄馬登車,陪在雲錦身側。
或是執卷與她共讀,或是就著北境輿圖,為她講解山川地勢、風土人情,偶爾也會提及朝中一些無關緊要的趣聞。
更多的時候,他隻是靜靜擁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小憩,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便覺得歲月靜好,莫過於此。
他的照顧無微不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這般赤誠濃烈、毫不掩飾的愛意,如同溫暖的陽光,一寸寸滲透她曾經冰封的心田。
她不再抗拒他的靠近,甚至開始習慣並依賴這種親密。在他身邊,她可以暫時放下那些沉重的過往與對未來的隱憂,隻做一個被他精心嗬護的女子。
這日午後,隊伍在一處背風的山穀休整。
雲錦在車中睡得有些沉,蕭辰便悄悄下車,想去附近看看能否尋些新鮮的野果給她潤口。
剛走近侍衛們臨時歇腳的圈子,便聽到玲瓏那清脆又帶著幾分心直口快的聲音,正與幾個相熟的近衛閑聊。
“……你們是不知道,當時可險了!我們跟著小姐,哦不,是王妃,日夜兼程往北境趕,路上遇到好幾波刺客……!”玲瓏語氣裏帶著幾分後怕,又有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
一個侍衛佩服道:“玲瓏姑娘和王妃身邊自然是能人輩出,定能轉危為安。”
“那肯定!可不隻是普通刺客!”玲瓏似乎被激起談興,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最嚇人的半夜裏,還真遇上水寇!死士……好嚇人,十幾條小船圍上來,箭矢嗖嗖的,船板都被鑿漏了!當時王妃為了掩護我們,差點……”
她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連忙捂住嘴,緊張地四處張望。
蕭辰的腳步瞬間定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刺客!死士!水寇!鑿船!箭矢!……
這些零碎的字眼,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他的心髒!
他隻知道雲錦來北境不易,她帶來至關重要的情報和援助,卻從未細想過,她,帶著寥寥數人,是如何穿越這數千裏之遙,突破重重險阻,安然抵達他麵前!
他感謝她的付出,感激她在北境與他並肩作戰,運籌帷幄,安定後方。
卻從未想過,在來到他身邊之前,她已然為了他,在看不見的地方,經曆如此多的生死一線!
難怪……難怪她初到北境時,臉色那般蒼白,身形那般清瘦,……
可她從未向他提及半分,隻是默默地將所有苦楚與危險吞咽下去,以最從容、最智慧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成為他最堅實的後盾。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心疼、愧疚與洶湧澎湃的愛意,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他淹沒。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那個在他麵前總是帶著幾分清冷、幾分堅韌的女子,原來在背後,早已為他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動。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突然,他似乎明白她為何不說——
她不願以此邀功,不願讓他分心,更不願讓他背負愧疚。她隻是想純粹地愛他,幫助他,就像他隻想純粹地保護她,給她所有美好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