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宿命催逼,墨閻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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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程,無異於親手將自己與這個世界的聯係,一條條地審視,然後……預備斬斷。每清點一份,心就仿佛被鈍刀子割了一下,不劇烈,卻綿長而深刻。
天色微亮時,玲瓏按時進來伺候洗漱,見她坐在桌前,麵前攤開著許多地契文書,不由驚訝道:
“夫人,您這麽早就在整理這些?可是王府賬目有什麽問題?”玲瓏跟隨雲錦多年,深知這些文書的重要性,也清楚雲錦平日並不會親自打理這些瑣碎賬目,自有專業的賬房先生負責。
雲錦抬起眼,眼底帶著一絲熬夜後的青黑,但神情卻異常平靜:“無事,隻是突然想起,有些產業需要重新規劃一下。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玲瓏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心中的疑惑卻更深。
夫人近日來的異常,疲憊、夢魘、額間一閃而過的異象,還有如今這突然整理起堪稱身家性命的資產文書……這一切,都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她隱隱感到不安,卻又不敢多問。
雲錦沒有理會玲瓏的疑惑,繼續著手頭的工作。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沉靜的側臉上,也照亮了那些代表著巨額財富和權力網絡的紙張。然而,她的眼神卻空洞而哀傷,仿佛透過這些冰冷的文字和數字,看到了一個注定孤獨、必須割舍一切的未來。
她知道,這條路很難,很痛。但鳳棲梧的警告、身體的異狀、夢境的呼喚,都在清晰地告訴她——她已別無選擇。
就在雲錦將最後一份需要轉移的資產清單謄抄完畢,準備喚玲瓏進來吩咐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窗台,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窗欞的縫隙裏,不知何時,被人悄無聲息地塞入了一枚小小的、漆黑的羽毛!那羽毛烏黑油亮,尾端卻帶著一絲詭異的幽藍色澤,與她所知任何鳥類都不同,散發出一種陰冷邪祟的氣息!
墨閻的殺手……已經來了?!而且,竟然能如此輕易地將警告送到她的寢殿窗台?!
雲錦注視著窗欞縫隙間那枚漆黑的、帶著不祥幽藍尾澤的羽毛,像一道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雲錦的心髒,讓她幾乎窒息。
墨閻的警告,如此直接,如此囂張,竟能穿透攝政王府森嚴的守衛,直抵她的寢殿!
妥妥的威脅——對方在告訴她: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你在哪裏,我隨時可以找到你。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雲錦迅速收斂心神,沒有驚動任何人,用一方絲帕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羽毛包裹起來,藏入袖中。她走到窗邊,仔細檢查,窗栓完好,沒有任何強行破壞的痕跡,對方的身手和隱匿功夫,簡直駭人聽聞。
必須加快動作了。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恐懼和憤怒,臉上恢複一貫的冷靜。清理資產、轉移重心、應對墨閻的暗殺,還有……尋找那渺茫的、或許能對抗宿命的一線生機。
午後,錦瑟閣頂層。
雲錦正與幾位大掌櫃商議如何進一步利用商業手段,配合前線經濟滲透的策略,慕容翊便不請自來。
他依舊是一副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模樣,手持一柄象牙骨扇,扇麵上繪著海外煙波,步履從容,笑意盈盈。但那雙總是漫不經心含笑的桃花眼,在踏入閣內、目光落在雲錦身上的瞬間,便幾不可察地凝滯了一瞬。
“翊公子今日怎有閑暇過來?”雲錦抬眸,唇邊噙著慣有的、清淺而疏離的笑意,示意幾位掌櫃先行退下。
慕容翊踱步上前,很自然地在她對麵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扇骨輕敲掌心,目光卻如同最精細的尺子,在她臉上細細丈量。
“多日不見,王妃似乎清減許多。”他開口,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既不顯得逾越,又足夠表達重視,
“可是近來事務繁忙,太過操勞?”他頓了頓,視線掠過她眼底那即使用脂粉也難以完全掩蓋的淡淡青黑,以及眉宇間那一絲揮之不去的、深藏的疲憊與鬱色,“還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他的觀察力向來敏銳。雲錦近日來的異常,或許能瞞過旁人,卻很難完全躲過慕容翊這雙在商海和人心中淬煉出來的利眼。
雲錦執起手邊的青玉茶盞,指尖微涼。
她垂下眼睫,避開他那過於犀利的審視,輕輕吹開浮沫,語氣平淡無波:“勞翊公子掛心,不過是些尋常瑣事,前線軍需牽涉甚廣,難免多費些心神。”
慕容翊挑眉,顯然不信這套說辭。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誘哄般的溫柔:“雲錦,你我相識雖不算太久,但亦算盟友知己。若真有事,不妨直言。在這靖朝,我慕容翊雖無攝政王那般權傾朝野,但些許財力人脈,或能為你分憂。”
他的話語真誠,帶著海外之人特有的爽朗與直接。
若在平時,雲錦或許會感激這份心意,但此刻,她心中的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鎖,無法與任何人言說,尤其是與蕭辰關係微妙、且明顯對她有幾分好感的慕容翊。
她抬起眼,眸中是一片平靜無波的深潭,讓人窺不見底:“翊公子多慮了。確實並無大事。”她話鋒一轉,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不過,今日翊公子來得正好,我確有一事,想拜托公子。”
慕容翊見她不肯直言,眼底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便重新漾起笑意,扇子“唰”地一聲展開,姿態慵懶:“哦?王妃但說無妨,隻要慕容翊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雲錦放下茶盞,目光投向窗外遼遠的天空,聲音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麽:“我想請翊公子,動用你在海外的一切人脈與渠道,幫我尋找一樣東西,或者說……一種方法。”
“何種方法?”慕容翊收斂了散漫,神色認真起來。
雲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她緩緩吐出幾個字,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渺茫希望:“關於……‘血脈封印’之法。”
“血脈封印?”慕容翊微微一怔,這個詞顯然超出了他通常的認知範圍。他不是沒有聽過海外某些島嶼部落關於古老血脈、巫術詛咒的傳說,但從未想過會從雲錦口中,如此鄭重其事地聽到這個詞。
“是。”雲錦轉回頭,目光堅定地看向他,那眼神深處,是慕容翊從未見過的、一種近乎絕望的掙紮與祈求,
“我需要一種方法,能夠壓製、乃至暫時封印某種……傳承自古老血脈的力量。不拘於形式,無論是海外異士的秘術、失傳的古法、甚至是某些奇特的藥材或器物,隻要有相關的線索,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要知道。”
慕容翊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他瞬間聯想到了雲錦近期的異常——
疲憊、夢魘、情緒的微妙變化,以及此刻這石破天驚的請求。他意識到,雲錦遇到的,絕不僅僅是普通的麻煩,而是涉及到某種更深層、更神秘、甚至可能危及她自身的存在。
“血脈……封印……”他重複著這個詞,眉頭緊鎖,桃花眼中再無半分輕佻,隻剩下全然的凝重,“我明白了。”
他沒有追問那是什麽血脈,為何要封印,他知道,那必然是雲錦此刻最深的秘密和痛處。
他“啪”地合上折扇,身體坐得筆直,看著雲錦,一字一句,鄭重如同立誓:
“雲錦,此事包在我身上。我會立刻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遍尋海外諸島、秘境、遺跡,乃至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部落。隻要有關於‘血脈封印’的隻言片語,我都會為你找來。”
他的承諾,擲地有聲。那不僅僅是因為他對雲錦那份潛藏的好感,更是一種對盟友、對值得敬佩之人的承諾。
他看到雲錦眼中的決絕與脆弱,這讓他無法拒絕。
雲錦看著他眼中毫無保留的鄭重,心中微微一暖,緊繃的心弦似乎鬆動了些許。
在這孤立無援的時刻,能有慕容翊這樣不問緣由、傾力相助的盟友,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多謝。”她輕聲道,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