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另擇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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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需要被圈養的雀鳥,她是能與他並肩翱翔的鳳。可如今,這沉重的愛,卻仿佛化作黃金打造的牢籠,將她緊緊束縛。
她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麽,想告訴他這樣下去於她康複無益,想與他好好談談關於鳳隱國、關於那三個月的期限。
然而,蕭辰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他猛地低頭,攫取了她的唇瓣,用一個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而纏綿的吻,堵回她所有未出口的話語。
這個吻,不像往日那般帶著情欲的熾熱,反而充滿某種不安的確認和霸道的宣告。他輾轉吮吸,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品嚐她的存在,烙印他的所有權,驅散所有潛藏的不確定因素。
直到雲錦因虛弱和缺氧而微微喘息,他才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呼吸粗重,暗沉的眸子裏翻湧著複雜的浪潮,聲音低啞而固執:“聽話,錦兒……就這樣待在我身邊,哪裏都不要去……我不能再承受一次……”
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痛苦,雲錦所有想說的話,都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她最終,緩緩閉上眼睛。
見她不再試圖起身,蕭辰緊繃的神經才略微放鬆。他重新在床邊坐下,依舊緊握著她的手,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一絲真實的心安。
陽光靜靜地流淌,寢宮內恢複寂靜。
他守著她,如同最忠誠的守衛,也如同最偏執的囚徒。
他傾盡全國之力尋找他法的命令已經秘密發出,而在他找到那渺茫的希望之前,他隻能用這種近乎病態的方式,將她禁錮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對抗著那步步緊逼的、名為宿命的倒計時。
就在這壓抑的平靜中,寢宮外傳來親衛壓低聲音的稟報:
“王爺,慶元帝遣內侍前來,言及邊關布防後續及諸多朝政積壓已久,請王爺務必入宮一敘。”蕭辰眉頭瞬間擰緊,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與戾氣,他看一眼床上似乎又陷入淺眠的雲錦,冷冷對外道:
“回複陛下,王妃病體未愈,本王需隨身照料,朝政之事,容後再議。”
然而,他心中清楚,這不過是推脫之詞,朝堂的壓力,並不會因為他的無視而消失,反而會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終將衝破他這看似堅固的堤壩。
……
蕭辰以王妃病重需親自照料為由,強硬地拒絕慶元帝的召見。這道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暗流湧動的朝堂上激起不小的漣漪。
無人敢明麵上質疑攝政王對王妃的情深,但那種“君王不早朝”的意味,卻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許多朝臣,尤其是那些本就對蕭辰權勢過大、對雲錦身份存疑的守舊派心中。
寢宮之內,時光仿佛凝滯。
藥香、墨香、以及蕭辰身上那清冽而強勢的氣息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壓抑而親密的空間。
雲錦的身體在沈硯的調理下,一日日地見好。
她已經能夠長時間清醒,甚至可以在蕭辰的攙扶下,靠著軟枕坐起身。臉色雖依舊蒼白,但那雙眸子,漸漸恢複往日的清亮,隻是那清亮之下,沉澱太多無法言說的沉重。
她清晰地感受到蕭辰那令人窒息的守護。
他幾乎寸步不離。批閱奏章時,要握著她的手;用膳時,要親自試過溫度,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唇邊;
甚至連她偶爾想看看書,他也要親自篩選,但凡涉及地理、異誌、甚至某些詩詞,都可能因為隱含了“離別”、“遠方”的意向而被他冷漠地擱置一旁。
他無微不至,卻也掌控著她的一切。
雲錦理解他。她見過他因自己昏迷而癲狂崩潰的模樣,見過他得知真相時那瞬間被擊垮的脆弱。
她知道,這偏執的、近乎病態的占有欲,源於他內心深處巨大的恐懼——恐懼失去她。
這份沉甸甸的、不容拒絕的愛,讓她心疼,也讓她貪戀。在他緊密的懷抱裏,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她才能暫時忘卻那懸在頭頂的、三個月的利劍,才能汲取到一絲虛假的溫暖與安穩。
可是,理解與貪戀,並不能消除那日益強烈的窒息感。
她是一隻曾經翱翔九天的鳳,如今卻被折斷羽翼,困在這方寸之間的華麗牢籠。
她渴望陽光,渴望清風,渴望能憑借自己的雙腳站立,渴望能像從前一樣,與他並肩,而非僅僅作為一個需要被精心嗬護的、易碎的瓷偶。
更重要的是,那三個月的期限,像沙漏中的流沙,無聲無息卻又無比迅速地流逝著。每過一天,她心中的焦灼便加深一分。
她必須和他談一談。關於鳳隱國,關於那唯一的生路,關於他們那渺茫而殘酷的未來。
這日,蕭辰喂她喝完藥,用溫熱的絲帕細心為她擦拭嘴角。看著他專注而溫柔的側臉,雲錦鼓足勇氣,輕輕開口,聲音還帶著一絲病後的虛弱:
“辰……”
蕭辰動作一頓,抬起眼,目光柔和地看向她:“嗯?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雲錦搖搖頭,斟酌著詞語,“我隻是……想和你聊聊。”
“想聊什麽?”蕭辰將她攬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姿態親昵而充滿占有,“是悶了嗎?明日我讓人尋些有趣的玩意兒進來,或者,我念奏章給你聽?”
他刻意回避著任何可能引向特定話題的苗頭。
雲錦在他懷裏微微僵硬了一下,還是堅持說道:“不是悶。辰,關於鳳棲梧說的……三個月……”
“錦兒!”蕭辰打斷她,聲音陡然沉了下去,環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勒得她有些發疼,“不要提他!也不要提什麽三個月!”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抗拒,仿佛那是一個不能觸碰的禁忌,一提及,就會引來可怕的後果。
“我們必須談談!”雲錦掙紮著想要坐直身體,看向他的眼睛,語氣帶著罕見的急切,“那是我的生路!也是我們必須麵對,時間不多了,我們不能就這樣……”
“我說了不要談!”蕭辰猛地低吼出聲,眼中瞬間翻湧起被觸及逆鱗的暴戾與恐慌,他捧住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眼神偏執而瘋狂,
“沒有什麽生路是需要你離開我才能得到的!我會找到辦法!傾盡所有,我也會找到留下你的辦法!你隻需要待在我身邊,哪裏都不準去!聽到沒有?!”
他的氣息灼熱,噴在她的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
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和固執,雲錦所有的話語都堵在喉嚨裏。她知道,此刻再談下去,隻會激起他更強烈的反彈,甚至可能讓他剛剛穩定一點的情緒再次崩潰。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悲哀將她淹沒。
她既貪戀著他這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愛意,又為那注定分離、且可能因他的固執而加速到來的未來感到深深的痛苦與絕望。
她不再說話,隻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掙紮與苦澀,都咽回了心底。
感受到她的順從和沉默,蕭辰緊繃的神經才緩緩鬆弛下來。他以為她被說服了,重新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仿佛要將她揉碎嵌入骨血,低聲呢喃:“錦兒,別想那麽多……相信我,我會解決一切……你隻要在我身邊就好……”
雲錦靠在他懷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淚水無聲地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愛意與責任,如同兩股背道而馳的巨力,將她撕扯。他的愛,是她最深的眷戀,卻也成了她奔赴生路時,最沉重、最痛苦的枷鎖。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時,寢宮外再次傳來親衛急促的腳步聲,這次,聲音帶著明顯的凝重:
“王爺!宮中有變!慶元帝聯合部分宗室及朝臣,以……以王妃之事為由,在文華殿召集群臣議事,尚書餘黨趁機聯名上書,奏請……奏請攝政王為社稷考慮,另擇賢德,正位中宮!”
最後幾個字,親衛說得極其艱難。
蕭辰摟著雲錦的手臂驟然僵硬,眼中瞬間風雲變色,凜冽的殺意如同實質般迸射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