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活皿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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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冰冷刺骨,厚重的潛水服也阻隔不了那深入骨髓的陰寒。水下能見度極低,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陷入濃稠的墨汁,隻能照亮前方不足一米的範圍。渾濁的水中充斥著懸浮的絮狀物和腐爛的雜質,每一次劃水都顯得異常艱難。
無處不在的穢氣如同粘稠的蛛網,纏繞著兩人,試圖鑽透潛水服上微弱的防護符文。沈厭手腕上的“鎮祟鐐”持續傳來細微的震動和刺痛,忠實地履行著吸收和壓製侵入穢氣的職責,但也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沉重。
阿七遊在前方,周身散發著淡淡的佛光,如同黑暗中的一盞孤燈,勉強驅散著周圍的汙穢,也為他指引方向。佛光所及之處,偶爾能看到一些扭曲慘白的水鬼手臂或模糊的怨靈麵孔驚慌地縮回黑暗深處。
根據林玥提供的掃描數據,他們朝著河床中部那個異常能量淤積點艱難前進。
終於,在河床一片特別深厚的淤泥區域,他們找到了目標。
那根本不是什麽自然形成的巢穴,而是一艘半埋在淤泥裏的、破舊不堪的烏篷船殘骸!船體朽爛,篷布早已腐爛脫落,隻剩下扭曲的木質骨架。而在殘骸的中央,被人為地用石頭和破碎的瓦罐壘砌成了一個簡陋的祭壇!
祭壇上,散落著幾塊已經失去光澤的黑色骨片,以及一個歪倒的、刻滿了扭曲符文的陶碗。碗底殘留著些許暗紅色的、凝固的汙跡。
通幽眼下,這個簡陋的祭壇散發著與岸上焦坑同源、但更加陰濕汙濁的穢氣!它像是一個小小的、惡毒的觸角,從河底延伸出來,配合著岸上的主儀式,加速抽取和汙染著地脈。
但沈厭的目光,卻被祭壇旁邊的一樣東西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小塊褪色的、破爛的紅布條。布條被一塊石頭壓在淤泥裏,上麵用某種黑色的、難以褪色的材料,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簡易的符文——正是歸墟教那種風格!
而在布條旁邊,淤泥上有幾道清晰的、掙紮拖拽的痕跡,指向烏篷船殘骸更深處的一個黑洞洞的破口!
小豆子!他肯定在這裏掙紮過!
沈厭的心猛地揪緊,立刻向那破口遊去。阿七緊隨其後。
破口內是烏篷船殘存的中空船艙,裏麵塞滿了淤泥和各種水下垃圾。在手電光柱的照射下,沈厭一眼就看到,在船艙角落的淤泥中,半掩著一隻小小的、已經變形的…鐵皮盒子。
那是小豆子平時用來藏他那些“寶貝”的盒子!
沈厭快速遊過去,將盒子挖了出來。盒子已經鏽蝕,蓋子虛掩著。他顫抖著打開。
裏麵沒有寶貝,隻有幾顆被水泡得發脹的普通石子,以及…一張被小心折疊起來的、防水油布包裹的紙條。
沈厭的心沉到了穀底。小豆子留下盒子,是在傳遞信息!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油布,取出裏麵的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是用燒焦的木棍或者類似的東西書寫的,有些地方已經被水浸染模糊,但大致內容還能辨認:
【跟著紅布條…他們抓人…喂“洞”…冷的…怕…欠沈老板的包子…下次還…】
字跡在這裏中斷,最後幾個字顯得格外倉促潦草。
紅布條?是指引方向的標記?抓人…喂“洞”?“洞”指的是什麽?地脈的氣眼?
小豆子發現了歸墟教抓活人獻祭的秘密,一路留下標記跟到這裏,最終卻…
沈厭死死攥著紙條,指甲幾乎要摳進掌心。冰冷的怒火混合著河水般的悲涼,在他胸腔裏翻湧。
阿七遊過來,看了一眼紙條,麵色亦是無比凝重。他指了指祭壇方向,又指了指河麵,示意先上去。
兩人浮出水麵,艱難地爬回岸上。摘下呼吸麵罩,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著劫後餘生的腥味。
林玥和隊員立刻上前。沈厭沉默地將那隻鐵皮盒子和紙條遞給林玥。
林玥快速掃過紙條內容,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冰:“活人獻祭…‘活皿’…果然如此。”她立刻對著通訊器下令:“技術組,立刻分析紙條材質和字跡殘留物,追蹤油布來源!數據庫比對‘活皿’相關詞條!”
她看向沈厭和阿七:“你們提供的線索非常重要。歸墟教在進行大規模儀式時,確實需要特定的‘藥引’。‘至陰命格’且‘心甘情願’(至少是儀式意義上被迫心甘情願)的生魂,是催化穢源轉化最高效的燃料。”
她調出隨身光屏,快速操作:“根據以往零星案例和能量模型反推,這樣的‘活皿’並非隨意抓取。需要特定的生辰八字,命格純陰,且最好處於某種極端的情緒或生理狀態(如重病、昏迷),更容易被‘引導’和‘使用’。”
光屏上數據流飛速滾動,最終定格在榕城及周邊區域的戶籍和醫療數據庫訪問界麵(顯然管局權限極高)。
“範圍縮小…年齡不會太大,生命力需旺盛…長期住院或深居簡出…”林玥指尖飛快篩選,無數人臉和信息在屏幕上閃爍。
沈厭的通幽眼無意間掃過那些飛速滾動的信息流,忽然,一張一閃而過的、略顯模糊的檔案照片,讓他心髒猛地一跳!
那是一個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管的少女側臉。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似乎處於深度昏迷狀態。照片很普通,但少女眉宇間那種極其微弱的、近乎虛無的魂光氣息,在通幽眼的特殊感知下,卻呈現出一種無比純淨、卻又仿佛與整個世界隔著一層毛玻璃般的奇特質感!
至陰命格!而且魂魄似乎處於一種非自然的沉寂狀態,極易被外力牽引!
“停!”沈厭猛地開口。
林玥手指一頓,屏幕定格。畫麵正是那個昏迷少女的檔案。
【姓名:陳薇】 【年齡:17】 【狀況:突發性未知原因昏迷,植物狀態已持續4年零7個月】 【就診醫院:榕城市第三人民醫院特殊護理病房】 【家庭背景:父(陳建國,已故),母(張蘭,已故),無其他直係親屬。醫療費用由‘榕城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長期資助。】
“基金會?”阿七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林玥快速查詢該基金會信息,屏幕顯示:【榕城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成立時間:15年前。法人代表:錢理。主要捐助方:歸墟建築有限公司。】
歸墟建築!
所有線索瞬間串聯!
陳薇!至陰命格,長期昏迷,魂魄沉寂宛如白紙,無親無故,完全被歸墟教控製的基金會“照料”著!她簡直就是為“活皿”而存在的完美容器!
“他們把她養在醫院…像養豬玀一樣…等到需要的時候…”沈厭的聲音沙啞冰冷,帶著難以抑製的殺意。
林玥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立刻部署!目標,市三院特殊護理病房!優先確保目標人物安全!”
她雷厲風行,立刻開始調動人手。
沈厭卻盯著屏幕上陳薇那張蒼白的臉,以及父母欄那刺眼的“已故”二字,通幽眼微微眯起。陳建國…張蘭…這兩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一種極其模糊的、塵封已久的印象。
他甩了甩頭,壓下這莫名的熟悉感。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
“等等,”沈厭叫住正要離開的林玥,舉起那張從河底帶回的、畫著符文的破舊紅布條,“小豆子可能還活著。他說‘跟著紅布條’,這布條上的符文,或許不止是標記…”
林玥接過布條,仔細看了看上麵那扭曲的符文,又將其與數據庫比對,眼神微微一凝:“這是一種簡易的追蹤符,通常成對使用。另一個對應的符文,在一定範圍內能感應到它的存在。”
她立刻將布條放入一個分析儀中。儀器屏幕上很快顯示出一個微弱的信號指向,以及一個大概的距離範圍——信號源還在移動,但並未遠離老河灣區域!
“搜索隊!沿河灘向下遊方向搜尋!有微弱靈體信號!”林玥立刻下達新的指令。
沈厭和阿七對視一眼。
“我們去下遊找小豆子。”沈厭語氣堅決。
林玥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隻是遞給他一個更小巧的信號接收器:“保持聯絡。醫院那邊我會處理。找到目標,立刻帶回!”
沈厭和阿七接過接收器,再次轉身,沿著渾濁的河岸,向著下遊信號指示的方向,快速追去。
陰冷的河風吹拂著,帶著濃鬱的血腥和未散的危機感。
醫院裏的“活皿”,下落不明的小豆子,還有隱藏在幕後的“祭司”…
狩獵,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