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碑文與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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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轉換帶來的強烈眩暈感尚未完全消退,沈厭便感到腳下一實,已然踏上了湖心島嶼堅硬的灰燼地麵。他踉蹌一步,用結晶右臂勉強撐住身體,才沒有摔倒。左臂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強行撕裂空間帶來的精神與力量的雙重透支,幾乎抽空了他最後一絲氣力。
他急促地喘息著,第一時間抬頭環顧四周。
島嶼比從遠處看更加規整,呈標準的四方錐形,層層收攏的階梯清晰可見,由某種壓縮到極致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灰燼構成,堅固異常。他此刻正站在島嶼最底層的邊緣,身後便是那片死寂的灰燼之湖。湖麵依舊平靜,仿佛剛才那驚險的空間跳躍從未發生。
而他的正前方,島嶼的中心,矗立著的並非他想象中的建築或器物,而是一塊巨大的、長方形的灰燼石碑。
石碑通體呈暗灰色,材質與島嶼本身一致,但更加致密,表麵光滑如鏡,卻又隱隱流動著內斂的光澤。它約有三人高,靜靜屹立,散發著一種亙古永存般的蒼涼與沉寂。
吸引沈厭目光,以及引起“幽鑒”碎片強烈共鳴的,正是這塊石碑。
他強忍著虛弱,一步步走近。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石碑散發出的那種奇異波動。那並非“殘響”的混亂怨念,也非“守夜人”冰冷的規則巡視,而是一種……沉澱了無盡時光的、浩瀚而悲憫的“意念”。
終於,他站到了石碑麵前。
石碑表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他從未見過的奇異文字與符號。這些文字並非鐫刻上去的,更像是自然生成,與石碑本身融為一體,流淌著微弱的光芒。它們結構複雜而優美,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仿佛記錄著宇宙的生滅,規則的變遷。
沈厭完全不認識這些文字,但當他集中精神,將意識沉浸其中時,一些模糊的、碎片化的信息,卻如同涓涓細流,自然而然地湧入他的腦海:
“……觀測……記錄……平衡之器……”
“……混沌潮汐……秩序壁壘……紀元更迭……”
“……門扉非終途,亦非起始……樞紐……”
“……守望者……職責……防止……徹底……湮滅……”
“……後來者……持鑰之人……謹記……”
信息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卻蘊含著驚人的秘密!
這塊石碑,似乎是一個名為“觀測者”或類似存在的記錄!它提到了“平衡之器”(是否指“幽鑒”?),提到了“混沌潮汐”與“秩序壁壘”的對抗與紀元更迭,提到了“門扉”是某種“樞紐”而非單純的終點或起點!
最關鍵的是,它提到了“守望者”的職責——防止“徹底湮滅”!
難道……“守夜人”就是這碑文中所說的“守望者”?它們並非惡意存在,而是在執行著某種防止“墟”的力量徹底失控、湮滅一切的使命?
那它們為何會對闖入者抱有敵意?是為了防止外來者破壞這裏的平衡嗎?
“持鑰之人”……是指擁有“幽鑒”碎片的自己嗎?“謹記”?謹記什麽?
無數的信息碎片衝擊著沈厭的意識,讓他本就疲憊的大腦更加混亂。他試圖獲取更多、更清晰的信息,但石碑傳遞來的意念流依舊斷斷續續,仿佛信號不良。
就在這時——
嗡……
一股熟悉的、規律的、冰冷的規則震顫,由遠及近,清晰地傳入他的感知!
“守夜人”!它來了!而且正在登上這座島嶼!
沈厭渾身一僵,瞬間從碑文的信息衝擊中驚醒。他猛地轉頭,隻見在島嶼底層通往上一層的階梯入口處,一個身影正緩緩拾級而上。
那並非他想象中的怪物或鎧甲武士,而是一個……人形的輪廓。
它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如同灰燼凝聚而成的霧氣中,看不清具體樣貌,隻能隱約分辨出四肢和頭顱的形態。它沒有佩戴任何武器,隻是空著雙手,步伐緩慢而規律,每一步落下,都讓周圍的灰燼規則產生細微的共鳴。它的“視線”——一種無形的、規則的探查——正毫無感情地掃過島嶼的每一寸地方。
它的目標,顯然是這座島嶼的核心——這塊石碑,以及……剛剛抵達這裏的沈厭!
逃?
無處可逃。島嶼就這麽大,跳回湖裏是死路一條。
戰?
以他現在的狀態,麵對這個氣息深不可測、疑似“守望者”的存在,勝算渺茫。
沈厭的心沉到了穀底。他背靠著冰冷的石碑,結晶右臂橫在身前,左臂無力地垂著,右眼的暗金符文瘋狂旋轉,試圖尋找一線生機。
“守夜人”的腳步不疾不徐,已然踏上了沈厭所在的這一層平台。它停了下來,那籠罩在灰霧中的“麵孔”,似乎正對著沈厭的方向。
沒有攻擊,沒有質問,隻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沈厭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規則探查再次籠罩了自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深入。它似乎在仔細地“審視”著自己,尤其是他那條異變的結晶右臂,以及懷中那散發著共鳴的“幽鑒”碎片。
時間仿佛凝固了。
沈厭全身肌肉緊繃,準備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致命攻擊。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的聲音,在這死寂的環境中格外清晰。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並未到來。
那“守夜人”在“審視”了他片刻後,竟然緩緩地……抬起了它那由灰燼霧氣構成的手臂,指向了沈厭身後的那塊巨大石碑。
然後,一個冰冷、僵硬、毫無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直接響徹在沈厭的意識深處,用的正是那種石碑上的奇異語言,但沈厭卻莫名地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記錄……”
“……尚未完成。”
“鑰……不全。”
“……等待。”
說完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守夜人”收回手臂,不再“看”沈厭,而是如同完成了某種例行檢查般,轉過身,邁著那永恒不變的規律步伐,沿著來時的階梯,緩緩向下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灰霧彌漫的階梯深處。
規則的震顫感也隨之遠去。
平台上,隻剩下沈厭一人,背靠著冰冷的石碑,渾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與震驚。
它……沒有攻擊我?
它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記錄尚未完成”?是指這塊石碑還在記錄著什麽嗎?
“鑰不全”?是指“幽鑒”碎片還不完整?
“等待”?等待什麽?等待碎片集齊?還是等待別的?
這個“守夜人”,這個“守望者”,它的行為似乎並非單純的驅逐或毀滅闖入者,而是遵循著某種更複雜的、與這塊石碑相關的……程序?
沈厭緩緩滑坐在地上,倚靠著石碑,劇烈的喘息漸漸平複。巨大的精神壓力和體力透支讓他幾乎虛脫,但“守夜人”的異常反應和那些話語,卻在他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瀾。
這座島嶼,這塊石碑,以及那些神秘的“守望者”,似乎隱藏著關於“墟”、關於“門扉”、關於混沌與秩序的更深層秘密。
他暫時安全了,但謎團,卻更多了。
他抬起頭,望著石碑上那些流淌著微光的陌生文字,感受著懷中“幽鑒”碎片持續的溫熱與共鳴。
“鑰不全……”他喃喃自語,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或許,離開這裏的線索,並不僅僅是找到出路,更在於解開這些謎題,找到那所謂的……完整的“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