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管理局的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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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是在一種極致的虛弱與無處不在的監控感中,如同沉船般艱難浮出水麵的。
首先恢複的是嗅覺。濃烈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某種能量場穩定劑特有的、略帶金屬腥甜的味道,充斥著鼻腔。這不是醫院,更像是……某種高度戒備的實驗室或隔離設施。
然後是觸覺。身體被柔軟但堅韌的特殊材質束縛帶固定在一張傾斜的醫療床上,無法動彈分毫。左肩和左腿斷處傳來持續、沉悶的劇痛,但似乎被某種強效鎮痛劑和能量場暫時壓製,沒有達到無法忍受的程度。結晶右臂被一個閃爍著微弱符文的金屬套筒包裹,隔絕了與外界的能量交換,也抑製了其本身的活性。
他嚐試睜開眼,眼皮沉重如同灌鉛。視野先是模糊,然後逐漸清晰。
一間純白色的、沒有任何窗戶的隔離病房。牆壁流淌著肉眼可見的淡藍色能量波紋,顯然是某種強大的禁錮與防護法陣。天花板上數個360度無死角的監控探頭,正散發著冰冷的紅光。房間一角,擺放著幾台閃爍著複雜數據和圖譜的精密儀器,線路連接在他身上的幾個貼片傳感器上。
他被管理局控製了。
這個認知讓沈厭的心沉了下去,但奇怪的是,並沒有太多的意外或恐慌。在決定強行回歸時,他就預想過這種可能。相比於死在異界絕境,落在管局手裏,至少……暫時還活著。
病房的合金門無聲地滑開。
三個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林玥。她依舊是一身幹練的製服,但臉色比沈厭記憶中更加凝重,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有關切,有審視,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她身後半步,站著麵容冷峻的秦琮,榕城管局的負責人。他的目光如同鷹隼,銳利而充滿壓迫感,毫不掩飾其中的懷疑與警惕。
而最後一人,則是一個沈厭從未見過的陌生麵孔。一個穿著總局特製深灰色製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斯文卻透著一種機械般精準與冷漠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拿著一個輕薄的電子記錄板,鏡片後的目光如同掃描儀,冷靜地記錄著沈厭的每一個細微反應。
“沈厭。”林玥率先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沈厭張了張嘴,喉嚨幹澀沙啞,發出的聲音如同破風箱:“……死不了。”
他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停留在那個陌生男子身上。
“這位是總局特派的審訊專員,代號‘冷硯’。”林玥介紹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提醒意味。
冷硯推了推眼鏡,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進入主題,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沈厭,根據能量殘留分析和空間擾動回溯,確認你於14小時前,通過非正常空間通道,自一個高危險性的亞空間維度(暫定名‘深淵象限’)強行回歸。請陳述你進入該維度的方式、目的,以及在其中的經曆。重點說明你身體的異變狀態,” 他看了一眼沈厭被包裹的右臂和殘缺的左腿,“以及你攜帶的那件危險物品的下落和現狀。”
問題直接、尖銳,切中要害。
沈厭沉默著。大腦在虛弱中飛速運轉。全盤托出?關於“幽鑒”、“八荒鎖靈陣”、“混沌潮汐”、“守夜人”……這些信息太過驚世駭俗,且牽扯巨大。管局會相信多少?相信之後,是會合作,還是將他視為更危險的異類進行徹底控製或銷毀?尤其是他現在力量盡失,“幽鑒”瀕毀,幾乎沒有談判的資本。
隱瞞?在管局的技術和這位“冷硯”麵前,拙劣的謊言隻會加深懷疑。
他必須謹慎,必須給出一個經過修飾的、部分真實的版本。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牽動了左肩的傷口,讓他眉頭微蹙,聲音依舊沙啞:
“……被卷入的……一個叫‘歸墟教’的組織……他們打開了某種……通道……”(這部分是事實,歸墟教確實試圖利用深淵力量。)
“在裏麵……掙紮求生……遇到了……一些怪物……和一些……古老的遺跡……”(模糊處理具體經曆,保留探索元素。)
“這手臂……”他看了一眼被包裹的右臂,“……在裏麵……為了活下來……被迫……融合了某種……混亂能量……”(承認異變,但歸因於環境所迫,弱化自身特殊性。)
“那麵鏡子……”他頓了頓,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絲苦澀與後怕,“……在遺跡裏找到的……似乎能影響空間……但為了逃回來……擋了一次致命的攻擊……徹底……碎了。”
他刻意強調了“碎了”兩個字,語氣中帶著一種失去依仗的頹然。這是關鍵,他要讓管局認為“幽鑒”已經失去價值。
“碎了?”秦琮眉頭緊鎖,顯然不太相信,“碎片呢?”
“……空間通道崩潰……碎了……也丟了。”沈厭閉上眼,仿佛不願回憶那慘烈的一幕,也避開了秦琮逼視的目光。他將“幽鑒”緊緊握在手裏帶回,但在通道崩潰的混亂中“丟失”部分或全部碎片,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冷硯的手指在電子記錄板上快速敲擊著,記錄著沈厭的每一個用詞、每一次停頓、每一個微表情。他抬起頭,鏡片反著光:
“根據我們的監測,你回歸時產生的空間波動強度,遠超常規亞空間穿梭。你所說的‘鏡子’,恐怕並非普通遺跡物品。你確定它已經完全損毀,沒有任何殘留?”
“不確定。”沈厭沒有把話說死,避免顯得刻意,“通道裏很亂……我昏迷前……手裏是空的。” 他再次強調了自己的重傷狀態和意識不清。
林玥在一旁補充道:“我們的人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隻發現他一個人昏迷在地,周圍有強烈的空間殘留和異種能量痕跡,但沒有發現任何鏡狀物體或碎片。” 她的話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沈厭的說法。
冷硯不置可否,轉而問道:“你在那個維度,是否接觸到其他智慧存在?或者,感知到某種……龐大的、具有明確意誌的威脅?”
沈厭心中一動,知道這是在試探關於“守夜人”的信息。他斟酌了一下,答道:“……有一些……像是本能活動的……能量聚合體……很危險……但沒有……交流。” 他隱瞞了“守夜人”擁有高度智慧和明確“清除”指令的關鍵信息。這既是自保,也是因為他潛意識裏覺得,將“守夜人”的信息完全暴露,可能會引發不可預料的後果。
審訊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冷硯的問題層出不窮,角度刁鑽,試圖從各個層麵驗證沈厭話語的真實性,尋找漏洞。沈厭始終以虛弱的狀態、部分真實的回憶和謹慎的措辭應對著,大部分時間閉著眼,減少眼神接觸,避免被捕捉到更多信息。
他表現得像一個僥幸逃生、身心遭受重創、並且失去了重要依仗的幸存者。
最終,冷硯合上了電子記錄板。
“你的陳述,我們會進行詳細分析和核實。鑒於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和涉及事件的高度危險性,你將暫時由榕城管理局看管監護,接受進一步的治療和觀察。在得到總局明確指令前,你不得離開此隔離區,不得與任何未經授權的人員接觸。”
他的話語冰冷而公式化,為這次審訊畫上了暫時的**。
三人離開了病房,合金門再次無聲關閉。
沈厭獨自躺在冰冷的醫療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紅色的監控點,緩緩閉上了眼睛。
第一關,算是暫時過去了。但他知道,管局的懷疑絕不會輕易打消。那個冷硯,還有秦琮,都不會相信他的一麵之詞。
而他現在的狀態,太過被動。必須盡快想辦法恢複一些力量,至少……要弄清楚“幽鑒”的真實狀況。
他將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意念,嚐試探向那被金屬套筒包裹的結晶右臂,以及……那麵被他以最後意誌,在昏迷前悄然用殘存一絲空間之力隱匿在病服內襯夾層中的、布滿裂紋的“幽鑒”碎片。
歸途雖至,危機未解。
他就像一顆被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雖然自身殘破,卻已不可避免地,將在這現實世界,激起新的、未知的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