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張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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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人在寬闊環境裏,心境真會跟著開闊些。
劉金鳳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現在終於回到了天空一樣。
但劉金鳳的好心情卻隻維持了一個小時,就被鳳嬌不停的嘔吐聲掐斷……
這丫頭暈船了。
她這才明白,二等艙沒獨立浴室,卻偏要裝個獨立廁所的原因。
鳳嬌趴在床邊,小臉煞白,眼眶泛紅:“娘,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之前備了藥。”劉金鳳從小牛皮箱裏摸出個布包,裏麵是她在上個遊戲世界帶出來的暈車藥,幾個小白片。
這本來是她給自己準備的,卻不成想自己體質太好了用不到。
給鳳嬌喂了藥,她實在忍不了屋裏的酸臭味,推開舷窗透氣:
“你好好躺著休息,我出去轉轉。”
她從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轉身就敲響了隔壁錢有糧的房門:“跟我去轉……”
門開了,對麵卻站著個穿西裝、戴圓框眼鏡的斯文男人,鏡片後的眼睛一亮,看向她時滿是驚豔:“這位女士,請問有事嗎?”
“錢有糧是住這間吧?”劉金鳳笑了笑問。
“呃?啊?不好意思,你剛說什麽?”男人顯然還沒從驚豔裏回神,反應了一下才應道:“對、對,錢先生跟我同住,他剛去衛生間了。”
話音剛落,房內就傳來一陣衝水聲。
錢有糧臉色蒼白的擦著手走了出來,看見劉金鳳,立馬迎上去:“金鳳,你怎麽來了?”
“鳳嬌吐了,屋裏味兒大,我想去甲板上轉轉,你跟我一起。”
錢有糧剛應了聲“好”,臉色突然一白,捂著嘴猛地彎下腰,然後猛的又衝進了廁所。
劉金鳳看著他這副模樣,愣住了……他也暈船?
從廁所出來錢有糧直起身,臉色比鳳嬌還難看,扶著門框喘了口氣:“剛、剛才在廁所就有點犯惡心……沒想到這麽厲害。”
劉金鳳挑眉,原想找個伴兒在甲板上轉轉,這下倒好,也是累贅。
她瞥了眼屋裏還在發愣的西裝男人,又看向錢有糧蒼白的臉,幹脆道:“那你別去了,回屋躺著吧。鳳嬌那邊我已經喂了藥,剛好還有剩的,我去拿給你。”
錢有糧連忙點頭,扶著牆慢吞吞挪回房間,連話都沒力氣多說。
劉金鳳本不想把藥浪費在錢有糧身上,可屋裏有外人看著,總得裝出“夫妻和睦”的樣子。
她轉身回自己艙房取了藥,遞給錢有糧時,特意對那西裝男人點頭示意:“方才叨擾了。”
“不、不打擾!”男人連忙擺手,趁機說道,“你剛剛說要去甲板,我正好也要去透氣,不如我陪你……”
劉金鳳心裏無語,當著人家丈夫的麵說這話,也太沒分寸了。
她臉上卻沒露出來,隻笑著搖頭:“不了,看他們父女倆都暈船,我也沒心思逛了,還是守著他們放心些。”
說完不等男人再開口,她轉身就回了自己房間,徒留那西裝男人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出神。
沒多會兒,鳳嬌和錢有糧都緩過了勁,外麵也傳來船上開飯的鈴聲。
錢有糧過來敲門,喊劉金鳳和鳳嬌去餐廳,他同屋的西裝男人也跟在錢有糧後麵,對著劉金鳳笑了笑。
那個笑容讓劉金鳳感覺好像被芝麻醬糊了嗓子……真的好油膩啊。
“劉女士你好,我叫張仲文,字博遠,是遠洋出版社的經理。”他往前走了半步,語氣熱絡。
“你怎麽知道我姓劉?”劉金鳳挑眉,對他對自己的稱呼滿意。
但是她也能感覺到這小子叫自己劉女士就是為了把她從和錢有糧的關係中剝離,這小子想撬牆角的心也太明顯了。
張仲文笑著往錢有糧那邊看了一眼:“是錢兄告訴我的。方才在屋裏閑聊,他提了句家裏夫人姓劉,我就記住了。”
錢有糧在旁邊也意識到了張仲文圖謀不軌,不動聲色的站在了劉金鳳麵前:“我們去吃飯吧。”
劉金鳳瞟了錢有糧一眼說:“知道了,走吧。”
船上的餐食多是西式的,劉金鳳看著桌上的刀叉,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用。
張仲文眼尖,立馬湊過來,拿起自己的刀叉在桌上比劃:“劉女士,鳳嬌,我教你們。左手拿叉按住食物,右手拿刀慢慢切,像這樣……”
劉金鳳順著他的動作學,心裏清楚這家夥是在獻殷勤,是個有文化,但真正無恥下流的男人。
接下來的一天半,張仲文就像塊狗皮膏藥。
他們去甲板吹風,他會拿著汽水湊過來,還跟劉金鳳聊一些“自由”“愛情”“羅曼蒂克”等話題,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劉金鳳一概隻聽不回應。
第二天下午在甲版上劉金鳳狀似無意提起:“我們一家人初到滬市,還沒找好住處,落戶的事也沒頭緒。”
張仲文眼睛一亮,連忙說:“劉女士,我就是滬市本地人!我舅舅還在滬市政府裏做事,熟得很。”
張仲文拍著胸脯自告奮勇:“這有什麽!等明天早上下船了,我給你們當向導,滬市的租界、洋行街我都熟。
房子也包在我身上,我認識不少房東,無論是租賃還是買賣,我肯定給你們找個幹淨又安全的住處!”
劉金鳳看向張仲文熱情的臉,難得有了笑模樣,輕輕點頭:“那先謝過張先生了。”
“不用客氣,我和錢兄是朋友。”
她不再排斥張仲文,這人現在有用,而且這人不是錢有糧的朋友嗎?
和她有什麽關係?
至於錢有糧的黑臉?不重要的,一個馬上沒有價值的人罷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隨著一陣悠長的汽笛聲,“富士丸號”緩緩停靠在滬市碼頭。
甲板上瞬間熱鬧起來,拎著行李的乘客擠向出口。
劉金鳳牽著鳳嬌,跟在錢有糧和張仲文身後,一步步踏上了這片陌生的土地。
碼頭上人聲鼎沸,黃包車夫的吆喝聲、輪船的鳴笛聲、小販的叫賣聲混在一起,比津市更甚的繁華與喧囂,撲麵而來。
劉金鳳皺著眉,這裏的方言,聽不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