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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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戀綜的直播間,已經徹底瘋了。
    剛才那一幕,通過攝影師的鏡頭,被完完整整地、高清地傳遞到了千萬觀眾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到了什麽!是幻覺嗎!他看他了!他還對他點頭了!!!】
    【這他媽是什麽神仙對視!一個在光裏,一個在影裏,隔著一層玻璃,一個眼神就夠了!這比任何偶像劇都頂一萬倍!!!】
    【你們沒看到嗎!沈美人看他的眼神,沒有驚訝,沒有被打擾的不悅,就好像在說:哦,你也在啊。草!這種被納入領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我人沒了!】
    【謝尋星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是不是腿麻了走不動了?!】
    【尋璟是真的!民政局我給你們搬來了!請你們原地結婚!!!】
    【太太們!畫師太太們!快來幹活!這一幕我腦子裏已經有十萬字的短篇和八百張同人圖了!就叫《光影囚徒》!】
    “尋璟”的超話裏,這張定格的截圖在幾分鍾內就被瘋轉了上萬次,無數粉絲湧入,用最華麗的辭藻分析著這個眼神,這個頷首,這個沉默的對峙。
    心動小屋的客廳裏,氣氛詭異。
    巨大的投屏上,正定格在沈聞璟專注的側臉上。
    林白嶼坐在沙發一角,手機屏幕上是他剛剛發布的、關於被音樂製作人賞識的微博。
    評論區一片讚揚,粉絲們用“寶藏男孩”、“未來可期”來形容他。
    他維持著溫柔的微笑,耐心地回複著每一條高讚評論,但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熱搜榜上那個刺眼的#尋璟 對視#詞條。
    他嘴角的弧度,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瞬。
    憑什麽?他徹夜練習,精心準備,才換來一個語焉不詳的“機會”,而沈聞璟,他隻是站在那裏畫畫,就能毫不費力地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坐在他身邊的宋子陽直愣愣地看著屏幕,表情有些茫然。
    他第一次發現,那個總是病懨懨、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的沈聞璟,身上居然有這樣一種……讓人挪不開眼的光。
    “酷。”
    陸遙嘴裏吐出一個字,眼睛亮晶晶的,他戳了戳身邊的顧盼,“盼姐,你看他拿畫筆的姿勢,跟我們打野抓時機一樣,又穩又準。”
    顧盼撐著下巴,唇角勾著一抹了然的笑意。
    林白嶼的臉,白了一瞬。
    蘇逸抱著手臂,靠在沙發上,看著平板裏的直播回放,嘖嘖稱奇:“看見沒,這就叫天賦。人往那一站,什麽都不用幹,熱搜自己就長腿跑過來了。氣不氣人?”
    季然沒說話。
    他戴著金絲眼鏡,斯文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他隻是反複拖動著進度條,將那個對視的畫麵,看了不下十遍。
    鏡片後的那雙眼睛裏,溫潤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深沉的、帶著審視和占有欲的東西。
    他一直以為沈聞璟是個有趣的獵物,可以慢慢欣賞,慢慢引誘。
    可現在他發現,這個獵物,似乎正在被另一頭更凶猛的野獸盯上。
    而這種自己看上的東西被別人捷足先登的感覺……讓他非常不快。
    哪怕,隻是一絲不快,也足以讓他平靜的心湖,起了波瀾。
    節目組的後期機房,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張導!又爆了!又爆了!”小劉舉著手機,像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在線人數破了平台曆史記錄!服務器都差點崩了!”
    張導叼著煙,盯著監視器裏不斷飆升的數據,手都在抖。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碾滅,眼裏全是瘋狂的光。
    “我他媽就知道!”他一拍大腿,“這個沈聞璟!他不是財神爺!他是我祖宗!”
    “快!所有機位!都給我對準花房!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拍!我要讓全國觀眾都看看,我祖宗是怎麽搞藝術的!”
    沈聞璟確實在搞藝術。
    他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他畫的不是風景,不是靜物,也不是人。
    他畫的是一種感覺。
    是上一世,他被困在無菌病房裏,日日夜夜聽著儀器滴答聲,聞著消毒水氣味時,對“生”的渴望。
    還有原主夢裏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那些壓抑的、痛苦的、被禁錮的情緒。
    畫布的底色是壓抑的、近乎黑色的深藍,像不見天日的深海。
    然後,一道刺目的、帶著神經質顫抖的猩紅色,從畫布的中央撕裂開來,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傷口裏,沒有流血,而是野蠻地、瘋狂地生長出大片大片扭曲的、荊棘般的線條。
    那些線條用的是最紮眼的檸檬黃和熒光綠,充滿了攻擊性和不詳的美感。
    它們互相纏繞,撕扯,攀爬,仿佛要衝破畫布的禁錮,掙脫出來。
    整個畫麵充滿了矛盾,絕望與希望,死亡與新生,禁錮與掙脫,所有激烈的情緒都被他用最原始、最粗暴的色彩,狠狠地釘在了畫布上。
    他畫得很投入,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縷黑發被汗水打濕,貼在白皙的臉頰上。
    他毫不在意,隻是用手背隨意地一抹,結果蹭上了一道赭石色的顏料,像一道幹涸的血痕。
    那脆弱的、易碎的表象之下,是他強大到近乎凶悍的靈魂。
    謝尋星就那麽一直看著。
    看著他畫畫,看著他出汗,看著他臉上那道刺眼的顏料。
    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對沈聞璟的所有認知,都是錯的。
    什麽清冷破碎感,什麽脆弱病美人。
    全都是屁話。
    這個人,從來都不是需要被保護的玻璃娃娃。
    他的身體裏,住著一頭凶猛的、美麗的、誰也無法馴服的野獸。
    他隻是懶得把爪牙露出來而已。
    他擁有一種驚人的生命力,強大、自由,又純粹。
    這股力量,像一塊巨大的磁石,用一種不容分說的霸道,將謝尋星整個人都牢牢地吸了過去。
    他想靠近他。
    不是出於好奇,不是出於憐惜。
    而是一種最本能的、源自雄性對於美好事物的,最原始的渴望和占有欲。
    他想走進那片光裏,站在他身邊,親手幫他擦掉臉上的那道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