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已成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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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庚鶴急匆匆趕來,眉眼間帶著不悅。
    他攥著溫長瑛的手腕,護在身後。
    “皇祖母何須動怒?阿瑛她脾性被孤寵壞了,您多擔待便是。”
    順著被抓的手,溫長瑛往上看去。
    謝庚鶴的右肩溢血,顯然是剛上好藥的傷口又扯動開裂。
    她無聲勾唇,掙脫的力氣小了些。
    抬腳,就踩在太子腳背上。
    謝庚鶴吃疼,下意識鬆手。
    溫長瑛片刻就離他三步遠了。
    “鶴兒!”太後氣急敗壞,“你還要慣她成什麽樣子?!”
    謝庚鶴不言,鳳眸深邃地看著溫長瑛。
    溫長瑛也絲毫不懼地回望。
    以前這雙眸子裏,有孺慕的愛意,有信任的依賴,偶爾還有嬌蠻的調皮。
    如今,隻剩下黑漆一片。
    謝庚鶴動了。
    “你偏要如此?”
    溫長瑛坦蕩回答:“你若同意和離,我便痛快笑著離宮。”
    太後聞言,冷靜下來。
    她望著孫兒跟溫氏之間的關係,眸中閃爍起興奮。
    “哀家看,你們已成怨偶,倒不如和離之後,各自舒心。”
    “鶴兒,溫家對如今的你,可謂是半點助力都沒有,你何必為情所困?”
    “孤心中有數!”謝庚鶴一句話,就駁了太後。
    他再度去攥溫長瑛的手,要拉她走。
    溫長瑛瞧了眼,這次不是右手。
    她徑直甩開。
    “溫長瑛!”
    謝庚鶴喊了她的名字,“你被胞弟的事刺激,神緒不清,今日又頂撞皇祖母。”
    “孤罰你,禁足東宮,不許再出!”
    溫長瑛剛要駁斥。
    就聽見太後尖銳道:“哀家要杖她三十!”
    謝庚鶴轉身,“皇祖母知道她對孫兒有多重要。”
    “這三十杖你若非要打,孤替她受。”
    太後逐漸消聲。
    如今皇帝病重,去別宮休養,太子監國。
    本就肩上有傷,若是再受庭杖,前朝的政務誰來處理?
    她掌管六宮,是為協調前朝,不給皇帝添煩心。
    若是因溫長瑛一時之氣,就重傷監國太子,得不償失。
    “罷了!”
    太後恨鐵不成鋼,“就依你所言。但佛堂要重建,這錢必須她出,就罰她三年例俸,靜思己過。”
    溫長瑛花的都是謝庚鶴的錢。
    罰俸根本影響不了什麽。
    謝庚鶴舒了口氣,頷首帶溫長瑛離開。
    溫長瑛還想再鬧一鬧。
    卻被謝庚鶴強拽著離開。
    等回了承恩殿。
    謝庚鶴疲憊中瞥見桌案上呈放著的和離書,火氣頓時又上來。
    “孤已經在為阿野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阿瑛,你能不能別再胡鬧添亂了!”
    溫長瑛揉了揉吃疼的手腕,“我就是要鬧!我就是尖酸刻薄,眼裏容不下沙子!”
    “謝庚鶴,當初是你承諾的。我如今這個樣子,也是你逼的!”
    “你滿意了嗎?!”
    溫長瑛也總在想。
    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一點風吹草動,情緒就應激,眼中容不下任何,也聽不進去解釋。
    明明,她是嫁給年少時就相中的心上人。
    明明謝庚鶴也是護著她的。
    可兩人之間,好像就是越交流越累,越解釋越疼。
    走到現在這種地步,唯有和離可解。
    謝庚鶴喉間艱難地滾動,聲音無力得很。
    “阿瑛,孤不知你在書房外等了許久。”
    “昨日禮佛,佛堂內外都是太後的人,消息未遞進來。”
    前夜下令之後,謝庚鶴就知道溫長瑛情緒會偏激。
    他原打算避開鋒芒的。
    卻沒想到,竟是逼出了和離的決斷。
    畢貴去查過後。
    他才知,太後攔著消息,害阿瑛絕望地跪了七個時辰。
    “金吾衛將人帶回來後,孤必會給你個交代。你現在隻要平複好情緒,莫傷了心肺,相信孤,好麽?”
    相信。
    一個兩人都甚少提及的詞。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們眼前好像都出現了一層帶刺的屏障。
    名叫信任,可一旦靠近,就被傷得體無完膚。
    溫長瑛想起來,她跟謝庚鶴第一次爭吵,好像就是因為這個。
    父母全亡,她嫁到東宮後,擔心幼弟。
    便給溫在野找了個幕僚夫子。
    夫子幫弟弟重拾家族榮光信念,一頭紮進軍營裏。
    而那時的謝庚鶴,因為溫家兵權,因為朝堂壓迫,避她不及。
    溫長瑛信任他。
    所以由著謝庚鶴安排弟弟所在的營帳,去徽州除疫。
    弟弟被當成馬前卒,險些染疫身死。
    幕僚說,阿野提前服藥,不該染疫的。
    問題出在營帳裏。
    而查到的那人,是謝庚鶴的母族心腹。
    溫長瑛懷疑有人挑唆,事後逼問,謝庚鶴卻承認了。
    “阿瑛!溫家兵權現在是朝廷眼中的肉骨頭。”
    “孤知道你希望阿野成長,更盼恢複家族榮光。但朝堂的事,沒有那麽簡單,阿野更是年幼,無人扶持,最終會被豺狼虎豹吞沒!”
    “你信孤,三年,孤三年後就讓阿野掌兵權。”
    溫長瑛知道謝庚鶴說的有理。
    可想到弟弟命懸一線的模樣,終是存怨。
    再往後,何止三年?
    若非阿野獨闖冀州除寇,溫家軍險些就要改名換姓了!
    信任一詞何其重?
    一旦出了裂痕,便再也不是全心全意的托付。
    “謝庚鶴,”溫長瑛思緒回籠,“你知道把那些罪名安到阿野身上意味著什麽。”
    她閉了閉眼:
    “溫家滿門忠勇,沒有一個汙了溫家軍旗。但這盆汙水潑下來,不止我溫家榮光掃地,溫家軍也再無百姓擁戴。”
    “你清楚,但還是做了!甚至是迫不及待,連證據都不查驗,就直接定罪。”
    “說到底,圖的不就是溫家兵權麽?”
    溫長瑛想過謝庚鶴會辯駁。
    可靜等了許久,唯有沉默。
    她心感荒涼,卻也徐徐睜開眼。
    “你有你的大局要顧,我有我的堅持要守。”
    “太子妃之位你拿走,給百官一個交代。但作為交換,也要給我時間去查清一切,給溫家、給我弟弟洗冤!”
    謝庚鶴袖中的手緊攥,死死盯著溫長瑛平靜下來的死寂麵龐。
    “你、休、想!”
    “其他事都可商榷,但和離一事,孤是不會同意的。”
    他匆忙就走。
    生怕晚了一秒,就舍棄了與溫長瑛十六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