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撞破南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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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瑜也不惱,道:“年節宮宴有一道甜食,是太後喜愛的,近來太醫叮囑她少食,敢問娘娘,可要換掉?”
    溫長瑛:“換唄。”
    “但太後喜愛,堅持要吃。”
    溫長瑛:“那你就不換。”
    “臣也這麽想,吩咐禦廚少放些糖了。”
    程瑜笑道:“隻是這樣來,娘娘喜愛的那道山藥百合也不能上了。”
    “太後禁甜,憑什麽我也不能吃?”
    溫長瑛不耐極了,黑眸漆深盯著程瑜。
    卻見程瑜一副惶恐的樣子,慌張下跪:
    “娘娘息怒,臣是怕太後看見您的甜食,心中不衡,忽視太醫囑咐……”
    頂著溫長瑛灼灼的眸光,程瑜又道:“臣想,隻保留一道甜食。”
    溫長瑛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笑:“你想我委屈一下,謙讓太後?”
    “謝庚鶴的意思呢?”
    程瑜恭謹道:“殿下自然是希望年節和睦,敬賢敬長。”
    多大點事兒啊。
    一道甜食,還要擔心旁人不喜。
    換做以前,溫長瑛真要忍下了。
    大不了回宮,自己關起門吃它個夠。
    但此時此境,她當真不想委屈自己。
    “我偏要吃。”溫長瑛伸手掐著程瑜的下巴,逼迫對視。
    “謝庚鶴若想平靜些,大可將我的禁足一直延到年後。左右那宮宴都是爾虞我詐,我聽著也煩。”
    “但你,收起花花腸子。把心思用到謝庚鶴身上,比在我這強。”
    程瑜眼底快速劃過震驚。
    但很快,又端出那副恭謹的樣子。
    “娘娘,臣不敢。”
    溫長瑛看穿她眼底的偽裝,扯唇譏笑:“你最好是。”
    程瑜剩下要問的事,倒是不必說了。
    她匆匆撩起衣袍,退了出去。
    在外麵那些守衛眼中,便是又被太子妃給為難了。
    溫長瑛厭惡地去搓手,待洗到發紅,才舒出心中的悶氣。
    她這個太子妃,當真是失敗。
    連宴上一道喜歡的甜食都吃不到。
    溫長瑛自厭一笑。
    餘光瞥見喜鵲把院子裏剪下來的枝都撿了回來,手中還拿了花瓶。
    她深呼吸,起身上前:“一起插吧。”
    剪下的殘枝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修剪裝飾後,也照樣怡人。
    ……
    程瑜一路匆匆,來到書房。
    “殿下。”她一副難言的樣子,“娘娘說宮宴不必邀請她了。”
    謝庚鶴眸中倏冷。
    “因為太後那道甜食?”
    他已讓程瑜去傳話,等宴後在承恩殿專門送來,她還不滿?
    “娘娘不願委屈自己,話中還對太後有不敬之意……”
    程瑜咬著下唇。
    謝庚鶴突然溫聲:“太後近日為年節憂思,不必知道這種小事。程女官可明白?”
    “臣明白。”
    謝庚鶴瞥見程瑜下巴上的掐痕,抿唇:“你去時,她在做什麽?”
    “娘娘爬樹剪枝,與宮女鬧作一團。”
    當真是半點太子妃的端莊都沒有。
    謝庚鶴閉了閉眸。
    “今日委屈你了,可拿孤令牌,去私庫挑一件賞賜。”
    程瑜掩下欣喜:“多謝殿下。”
    承恩殿。
    溫長瑛剪完枝後,照舊開始練字。
    她壓著性子,一句句地抄。
    那簪花小楷被她寫的四不像,筆鋒總是尖銳,刺穿紙背。
    喜鵲麵帶憂心:“娘娘,您不是許久不練這小楷了嗎?”
    溫長瑛恍若沒聽到。
    直到狼毫潑墨,弄髒了整張紙。
    她手中筆顫掉,人也回神。
    “我隻是想看看,這娟秀的字跟我狂狷的字,隻一字之差,究竟是哪裏不同。”
    溫長瑛抿唇,又重新洗淨了手。
    她不練字了,開始做女工。
    喜鵲端來膳食,就見溫長瑛指上的血染紅了整塊繡布。
    她忙放下,小步去奪走了溫長瑛的繡品。
    “娘娘!”
    喜鵲聲音加重,帶了些鼻塞:“您別懲罰自己了。”
    她拿著帕子,一點點輕拭溫長瑛手上的血跡。
    “您不是決意與殿下和離了嗎?何苦還要逼著自己去學這些,您不是……”舍下了嗎?
    溫長瑛的手開始發顫。
    她靜靜地看著指尖的血窟,喃喃:“我隻是覺得,做這些事的時候,內心的鬱氣能抒發一些。”
    還能獲得一種詭異的痛快。
    喜鵲已心疼落淚。
    她說過,娘娘的苦,比她更多。
    如今是積壓到一處,臨界爆發了。
    “喜鵲,”溫長瑛抬手擦去喜鵲的眼淚,“我沒事。”
    隻是舍棄,總有個過程的。
    她撞了南牆,也總要疼一陣的。
    大羅神仙來了,都逃不過這一遭。
    ……
    被幽禁在東宮,溫長瑛消息閉塞。
    她寄希望於段汀白能盡力幫弟弟周旋。
    也數著日子,希望年節盡快過去。
    不知不覺,就過了十數日。
    程瑜帶著人來送年節要穿的宮裝。
    “娘娘,殿下為您準備了新製,後日年節宮宴,還請您配合出席。”
    溫長瑛掃了眼那新製,眸子猛地一縮。
    她挑起一件狐尾帔帛,語氣寒冷:“宮中什麽時候開始用狐皮了。”
    程瑜笑容不減:“殿下前些時日去圍獵所得,臣也僥幸得了新披風。”
    她不說,溫長瑛還未曾注意。
    這一看就發現,程瑜身上的披風,與送她的這件狐尾帔帛是同一隻狐狸身上的。
    甚至,她那狐皮做得領子,要比自己這狐尾珍貴得多!
    溫長瑛定神看了程瑜許久,“他把我幽禁東宮,倒是帶你去了圍獵?”
    “臣不知其意。”程瑜似是謹慎,“娘娘可是不喜這帔帛?還是臣的披風逾製了?”
    溫長瑛緩過之後,冷聲:“脫下來。”
    “東宮不許用狐皮製物。”
    程瑜猛然後退兩步,躲過溫長瑛上前去拽的手。
    “娘娘,臣不知犯了何錯,宮規也從未有過禁用狐皮製物的說法,您……”
    溫長瑛伸出的手猛地停下,“從未有過?”
    原來,謝庚鶴在這種小事上,也是在糊弄她的。
    六歲前,她是在漠北長大的。
    那邊多狐,尤其是雪狐。
    小時候她跟阿野還養過一隻。
    狐狸通靈,曾在父親重傷之際,救過溫家軍。
    自此,漠北便留下了傳言,雪狐領軍,大捷必至。
    任何人不能傷害狐仙。
    後來她跟阿野被陛下留在京城,她同謝庚鶴親近時,也說過這事。
    得知京中不少貴人都在用狐皮製物,她特意央求了很久。
    謝庚鶴答應會寫入宮規,至少東宮裏不許用此物。
    以免衝撞了她的忌諱。
    倒不曾想,這宮規從未有過,全是糊弄!
    謝庚鶴自己還親自打破了這個忌諱,呈送到她麵前。
    “嗬……”溫長瑛低笑兩聲。
    隨後眼神猛地一厲,抓了披風和那狐尾帔帛,直接扔到了外麵的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