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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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夜都過得荒唐。
    元慕哭得太狠了。
    到最後的時候,她痙攣地攀上皇帝的脖頸,什麽話都說的出來了。
    一身雪白的皮肉,盡是青紫的痕印。
    那雙皓月般的細腕,更是被銀質的鐐銬磨出了血。
    元慕瞧著隨波逐流,實則性子很倔。
    皇帝一直知道她不情願做他的嬪妃,也知道她私底下的小動作。
    跟那男人勾結已經不算什麽了。
    最浮躁的時候,元慕連他近旁侍衛都試著引誘過。
    她是個水性楊花的人。
    但在再三警告過後,元慕仍敢和那人在私底下接觸,還是讓皇帝動了暗怒。
    尤其是在證據確鑿,她依舊那樣狡辯的時候。
    元慕的身軀在不斷地抖。
    她的意識模糊,又想要向皇帝服軟,垂淚乞憐,又想要徹底激怒皇帝,以解恨意。
    腦中紊亂一片,絲縷的思緒都理不清楚。
    可被男人的手□□根時,元慕到底是懼怕了。
    他指間執著的,是一方燙金的銀印。
    很久之前,元慕第一次和外男接觸時,皇帝就翻著書冊給她講過。
    “宮廷裏的刑罰與外間不同,”他莞爾淡笑,“輕易不會傷及筋骨,但若是輕輕放過,也未免太踐踏皇家臉麵。”
    書冊上繪著的是一副用刑的像。
    燙金的銀印,碾過肌膚,留下如獸類般的烙印。
    那是永恒所有物的象征,被打下這樣的印記以後,就徹底變為帝王的禁臠了。
    元慕望向皇帝的笑眼,難免生出心驚肉跳之感。
    那時候她沒做什麽,皇帝也沒說什麽。
    他輕飄飄地原諒了她,可恐懼就是自此在她心底紮根。
    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但強烈的懼怕,還是讓元慕在瞧見那燙金印章的瞬間,就徹底地清醒過來。
    就是被送進宮的第一晚,她都沒有這樣怕過。
    印章是滾燙的,碰到雪膚的刹那,就會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跟你說了那麽多次,一回也不聽,”皇帝淡漠地說道,“你說朕要怎麽辦?”
    他的眉眼陰翳,因是背著光,眸底黑得宛若寒淵,冰冷駭然,仿佛是自深黑地府中走出的魍魎。
    這是極度荒唐的一夜。
    但皇帝的神情始終那樣平靜。
    就是這時候,他依然是從容不迫的。
    可元慕頓時就崩潰了。
    她滿臉都是淚水,顧不得絲毫禮儀,竭盡全力地想要掙開桎梏。
    “我錯了,陛下!”元慕哭喊道,“我再也不私會外男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恐懼實在是太深了。
    那燙金的印記,堪堪挨著腿根時,就蘊著滾燙的熱意。
    這遠比白晝時手背上捱的那一下要重上百倍。
    相對元慕的崩潰慌亂,皇帝的神情平淡到可怖。
    他輕輕地撩起她的發絲,抬起她顫抖的下頜:“再說一遍,你有沒有故意私會外男?”
    元慕的眼眶裏盈滿淚水。
    那麽久的堅持全都化作雲煙。
    她哭著說道:“我有……”
    “但是我真的知道錯了,陛下!”元慕哭得嗓音發啞,“我以後都不會去見他了!”
    她崩潰得太厲害了,眼淚掉個不停,身為貴族的體麵,也全都飄至天邊。
    聽到這些話,皇帝陰沉的容色才稍霽少許。
    元慕的雪膚很嬌嫩,那燙金印記稍碰到一角,就落上了深紅色的痕印。
    像是雪地裏橫插的梅花,透著病態的瑰麗。
    血跡隱約,浮動著鐵鏽氣。
    但這與元慕身上迸發出來的暗香,就太過微不足道了些。
    典籍中有這樣的記載,處子綽約,身負暗香。
    元慕並非完璧,可她每每哭得狠時,那盈盈雪膚之下,總會流露說不清道不明的暗香。
    皇帝將那印記放在側旁的桌案上,輕輕攬過元慕的腰身。
    “聽話就是好孩子,”他低聲說道,“先前就告訴過你,朕最不喜歡說謊的人。”
    皇帝俯身,捧住元慕蒼白的雪顏。
    他的語調輕慢:“早些承認,朕還能寬宥你一二。”
    那樣的言辭,充斥上位者的強勢與傲慢。
    但元慕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她的腿根還在淌血,鑽心似的銳疼,讓她掌心都是冷汗。
    可近乎是求生的本能,在控製著元慕的身軀,向著皇帝的懷抱而去。
    她跪坐起來,緊緊地環住皇帝的脖頸,嗚咽地說道:“我會改的,我不會再說謊了……”
    元慕的身軀搖搖欲墜,細腰如果沒有皇帝攥住,跪都跪不住。
    被抱起的時候,她以為這一切終於快結束了。
    但後腰抵住那麵等身的高大銅鏡時,元慕才恍然發覺,這是另一個開始。
    “知錯能改,這很好,”皇帝嗓音冷淡,“但既然犯了錯,就應當接受懲罰。”
    他的掌心貼在那流血的傷處,修長的指骨也沾染血跡。
    那是一種很病態的顏色。
    元慕竭力隱忍,眼淚卻止不住地掉,她死死地咬住唇瓣,破碎的吟聲也不敢再發出。
    皇帝事務繁忙,日理萬機。
    他其實並不常來清寧宮,隻偶爾會過來這邊。
    那天的事後,元慕發了整整兩天的高熱。
    她燒得厲害,高熱不退。
    再加上又一直夢魘,夜裏難眠,胡話說個不停,神誌倒絲毫不見清晰。
    太醫就沒有離開過。
    侍女捧住元慕的手,用浸濕的帕子擦拭她的臉龐,顫聲問道:“大人,我們娘娘不會有事吧?”
    元慕的臉上是病態的潮紅。
    她睡不安穩,半夢半醒間會忽然驚叫著坐起。
    “昭儀娘娘不會有事的,”張院判邊寫藥方,邊回答道,“隻是被魘住了,過兩日就能好。”
    他話語疏和,言辭卻很沉靜。
    元慕入宮兩年,太醫院這邊對她的情況,再熟悉不過了。
    這位昭儀娘娘可不像皇後那般體弱。
    她就是受再深的驚嚇,也能在幾日後好轉起來。
    都說貴女端莊,宜室宜家。
    但真要誕育子嗣,還是出身稍差些的女孩更合適。
    隻可惜這都轉眼快要兩年,元慕還是沒能誕育下皇嗣。
    或許跟早些年,暗裏吃過的寒藥有關。
    元慕初入宮的時候,有位太醫受她蠱惑,曾為她暗裏提供過避子湯。
    事發時元慕跪在紫微殿裏,一身雪衣,烏發披散。
    她平靜坦然,承認了所有的事宜。
    她受詔進宮的意義,就在於代替皇後生子。
    誰也沒有想到,元慕背裏敢做出這樣的事。
    但當所有人都以為元慕要徹底失寵的時候,皇帝卻沒有發落她,隻是處死了給她提供避子湯的太醫。
    那可不是尋常的醫官,而是太皇太後還在世時就信重的人。
    皇帝做儲君時,曾有一段時日危機,都是這位太醫給他暗中看的診。
    這個太醫的人頭落地後,有些人為他悼念。
    但更多的人無比清楚地認識到,新的機遇來了。
    張院判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短短兩年,他便因善診治內疾和婦人疾病,扶雲直上,如今已坐上院判之位。
    元慕每次不適,全都是他全權負責。
    清寧宮裏的安神香和藥膳,也全由他經手。
    皇帝偶爾手段狠了些,但大多數時候對元慕是疼愛的。
    千金難求的雪涎香,舉世罕見的牡丹玉,還有清寧宮後方的天然熱泉。
    使臣每每進獻上貢品,次次都是先送到這邊。
    皇後宮裏都沒有的罕見物什,隻有這位會昭儀娘娘棄之如履。
    美中不足的是,元慕就是沒有子嗣。
    當初她其實沒喝過太多次避子湯,但那種東西到底傷身。
    不過這種事情急不得。
    比起子嗣,帝王的恩寵或許要更重要些。
    掌管清寧宮事務的有四人,兩個嬤嬤和兩個內侍。
    這才兩日的功夫,皇後那邊都派人來了四五回,變著法地要讓元慕過去。
    管事的四人輪流去回絕。
    張院判想都不用想,就能擬出元皇後西子捧心,又氣急敗壞的神態。
    當初將幼妹強詔入宮時,元皇後應當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張院判譏笑地想,這或許就是引蛇入洞。
    不過這就跟他沒關係了,他的身家榮華是放在元慕身上的。
    早些給她調理好身子,生個皇子,才是最要緊的事。
    連著飲了兩天苦藥,又紮過幾回針,元慕真的在第三天好轉起來。
    她的燒也退了下來。
    但大病初愈,她的神情還是懨懨的。
    不過安生倒是安生了段日子。
    元慕連著幾日都沒出宮,醒了就捧著書卷看,或是在窗邊安靜賞雪。
    皇帝來看了她一回。
    回京之後事情繁多,他一晚上就睡兩三個時辰。
    就這樣也忙了數日。
    等到再至清寧宮時,元慕已經完全好起來了。
    她剛剛睡醒,小衣的細帶順著雪白渾圓的肩頭滑落,揉著眼眸坐起身,瞧著極是乖順。
    皇帝躁鬱的心情驀地好了許多。
    他少時就是寡欲之人,物欲淡漠,對男女事也沒什麽興致。
    倒是養了元慕兩年後,方才漸漸體味到蓄個私寵的情調。
    若不是她總想著忤逆他、背離他,跟著外間的男人走,或許會更好一些。
    元慕午間常要休息,她沒想到皇帝會這時候過來,不由愣怔了片刻。
    但很快被教養出的本能,就讓她做出了反應。
    她性子其實沒那麽好,尤其是皇帝不在這邊的時候。
    但他一回來,元慕就會斂著許多。
    她不是多識時務的人,也不是多聰明的人。
    隻不過疼了,自然就會乖順起來。
    元慕伸開手臂,柔弱無骨地攀上皇帝的脖頸,任由他將她抱起來。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聲音輕和:“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元慕的燒早先就退了。
    她乖柔地搖了搖頭:“沒有,陛下。”
    元慕模樣清冷,有種出塵超世的美麗,總讓人想起天間皎月。
    因此她露出這種嬌柔姿態時,也格外的動人。
    “那就好。”皇帝碰了碰她的額頭。
    他的姿態狀似溫和,但指節已經順著元慕的小腿向上,撩開了她的裙擺。
    瞧見那鎏金銀印留下的痕跡時,皇帝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揉著那抹紅,聲音稍低:“怎麽不上藥?”
    當時隻碰到了很輕的一下,如果上藥,很快就能好。
    元慕的脖頸後仰,臉龐蘊著薄紅,略顯局促:“您沒應允……”
    她眸裏水光晃動,有些楚楚可憐,隱約還有些委屈。
    “朕不應允,你就不知道自己上藥嗎?”皇帝低笑一聲,“平時沒見你這樣膽小。”
    元慕沒說話,隻是低下了眼眸。
    長睫撲閃,像是蝶翅般振動。
    皇帝撫了撫她的烏發,從暗格中取了藥,掰開她的膝,俯身親自給她上藥。
    元慕靠坐在撥步床上,她怕疼,上藥也不情願。
    寧願忍著,也常常不想處理傷處。
    她的足心抵在皇帝的肩頭,柔膝被迫分開。
    元慕並非是不諳世事的少女。
    這樣的姿態,讓她身上很快就熱起來。
    皇帝正在為元慕上藥,隻會比她更快意識到這一點。
    他的眉眼放鬆,攬住她的細腰,聲音喑啞:“這三個月怎麽過的,嗯?”
    元慕不肯回答,搖著頭想要躲。
    但她越躲,皇帝就逼得越緊:“說話。”
    元慕臉龐通紅,眼尾也熱得發燙。
    然而就在兩人的唇都近到快碰到一處時,內侍匆匆來報:“啟稟陛下,皇後娘娘來探望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