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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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雙喜也很反感這種活動,怕路平安被人盯上了挨收拾,趕緊拉著他朝著自己大姐家走去。
    王雙喜大姐夫是個能人,糧庫的一個小幹部,同時也兼任質檢員。
    糧庫質檢員在這個年代可是妥妥的實權派,牛到不行。
    無論哪個大隊交公糧都要經他的手,他說誰的糧食不合格,誰的糧食就不合格。
    都不用怎麽使絆子,隻要隨便找個借口打回去兩次,就能把人折騰到崩潰了。
    借口很好找,都是現成的——
    糧食太濕了,水分大就不能往庫裏存放,回去曬幹了再來。
    糧食不幹淨,沙土太多,回去收拾幹淨了再來吧。
    糧食等級不夠,要扣重量。
    糧食發黴了,不收。
    折騰幾次,保證再牛的大隊支書也得撓頭。
    此外還有發放救濟糧的權利也在糧庫,誰和我不對付,我就給哪個大隊發糜子、高粱,給別人發黃澄澄的小米。
    反正權利在他們糧庫手裏,隻要數量對了,發什麽還不是糧庫說了算?
    糧庫更有普通人家想都想不到好處,比如糧庫年年都有一定的損耗量,有老鼠霍霍的,也有糧庫底部那些沙土比糧食還多的不幹淨的糧食。
    特別是那些摻了沙土的糧食,收拾一下也是可以吃的,這種一般都是糧庫職工自己內部消化了,便宜買去自己吃。
    誰家若是有關係,能夠買到這些低價糧食,那還真不愁吃不飽飯,也難怪雙喜兩口子看不上隊裏那點兒工分。
    路平安認了認門,都沒進人家家裏,和雙喜約定好三天後過來匯合,識相的背上東西走了。
    路平安並沒有走遠,把東西收進空間後就潛伏在鄉公社附近,一邊啃著硬得仿佛石頭蛋似的窩頭,一邊安靜的等待天黑。
    ……………………………………………………
    鄉公社革委會在上級政治處領導的指導下成功組織了鬥爭大會,此時正在鄉公社食堂開慶功會。
    幾個幹部陪同著縣裏過來的年輕幹部推杯換盞,桌上滿是杯盤碗碟。
    也不知道啥時候開始,這邊流行起了八大碗、八大盤的招待規格,這在陝北這地界兒可以說是相當奢侈了。
    桌子上雞肉、豬肉、羊肉,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條魚。酒是西鳳,煙是帶過濾嘴的好煙,充分展示了鄉公社對於領導的重視。
    那個女幹部,就是狠狠收拾過路平安的那位,此時盡顯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氣,拉著縣裏那個幹部連連敬酒,沒有二兩肉的腮幫子一片酡紅,顯然是沒少喝。
    路平安把武器挨個檢查了一遍,子彈上膛,一些冷兵器也全都準備妥當,用一張破布蒙著臉,悄悄朝著公社裏摸了過去。
    今天是個陰天,四下裏一片漆黑,正好方便路平安行動了。
    一路上他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實在避不開就施展遁地術,快速靠近了鄉公社所在的窯洞。
    即便是某些感知力比較靈敏的狗子發現了異常叫兩聲,也找不到可疑的目標,叫著叫著就在主人的喝罵聲中無奈的閉上了嘴。
    一切都很順利,路平安成功潛進了窯洞裏。
    此時窯洞裏一個人都沒有,正好方便了路平安這個沒經驗的"賊"。
    路平安憑著自己的印象在屋裏翻找起來,效率很低。
    沒辦法,他對於鄉公社特別陌生。隻是被分配插隊的時候跟著那女人進過一孔窯洞簽字,被冤枉逃跑抓回來揍了一頓後,關過一個類似於審訊室的窯洞。
    其他的地方路平安壓根就沒進去過,猛然間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難度可想而知。
    不過路平安也不著急,有了土遁術,以後這地方對於他來說豈不就是不設防了?
    那還著什麽急?慢慢來唄。
    路平安用手擋住手電筒,隻露出一絲微弱的光,在窯洞裏桌子、櫃子裏四處翻找起來。
    一些文件之類的東西路平安並不感興趣,這些玩意兒對於那些熱衷於政治遊戲的積極分子、先進代表來說是蜜糖,是權利的象征,對於自己這個黑五類、落後分子來說無疑就是砒霜。
    找了一會兒,沒有找到公章,隻找到幾張空白的信紙,被路平安收進了空間。
    就當路平安準備換個屋繼續尋找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到來,嚇得路平安趕緊施展遁地術藏了起來。
    油燈昏黃的光亮起,原來是那個女幹部喝多了,被公社革委會的小青年扶著送了回來。
    點著油燈的那個小青年很有眼色的拿了茶缸子,拎起暖水瓶給女幹部倒了杯水。
    "秦姐,喝點水吧。"
    "謝謝小張了。"
    "琴姐,你沒事吧?要不要我讓食堂老劉做點醒酒湯?"
    "嗬嗬,沒事兒,這點酒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教你們個乖,在公家混,除了要有頭腦,有眼色,酒量也是衡量一個人能不能做好工作的參考項。"
    "額不能喝,一喝酒就渾身滾燙,跟發燒了似的。"
    "那你就得從其他地方努力了,比如今天的鬥爭大會。我考考你倆,從今天下午這次大會你們想到了什麽?"
    這個叫琴姐的女幹部確實是喝多了,開始當起了老師教導兩個小青年為官之道了。
    兩個年輕人卻不是什麽久經官場的老油子,他們能想到個什麽?但是人家領導問了,又不能不說,隻能撿些官話套話信口胡鄒一番。
    "琴姐,通過這次大會,我更加堅定了要和落後分子劃清界限的決心。
    落後分子是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毒瘤,是壞分子,隻是劃清界限還不行,還要與他們鬥爭到底。
    要打倒他們,再踏上一萬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咯咯咯,說的不錯,有股子幹好革命工作的精氣神。小張你呢?"
    "我?我和馬哥一樣的想法。"
    "哈哈哈,你啊你啊。
    沒錯,你們說的都對,但是也不全對。
    我問你們啊,改造思想是不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工作重點?是不是重中之重?"
    "秦姐說的是。"
    "那就說明其他的工作啊,其實一點兒也不重要。
    你們隻有幹好鬥爭工作,才能在上級那裏露臉,才能得到提拔,對不對?
    所以,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就比如這次鬥爭那三個落後分子。
    我問你們啊,他們仨是不是真的抗拒改造,是不是思想問題嚴重,對我們來說,真的那麽重要麽?"
    "可他們是落後分子,偷懶耍滑,抗拒改造,不是很正常的麽?"
    "是啊琴姐,這種落後分子最壞了,他們的出身,他們頭腦裏的腐朽思想就是他們的原罪,咋鬥爭他們也不算錯吧?"
    "哈哈哈哈,你們說的對,可為啥不是別人牽頭鬥爭他們呢?偏偏是我牢牢抓住了機會啊?
    這就是你們要學習的,隻要有機會,就要搞一搞思想改造工作,把小事擴大一下,深挖一下,不就成了大事件了?
    至於別的,跟你們有啥關係?年輕人幹工作,不要有什麽顧慮,要放開膽子來。犯錯怕什麽?年輕人幹工作還能一點兒紕漏沒有不成?隻要方向是對的,領導們會體諒的。
    我就不會有什麽顧慮,所以我才能從一個計分員,短短幾年一躍成為鄉革委會政治處主任。
    沒有我努力的跟上級溝通,就咱們這鳥不拉屎的山溝溝,人家縣裏的領導憑什麽過來指導?
    領導不來,你幹再多工作,做的再優秀,領導們看得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