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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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聽到這話,頓時驚住了。
魏王笑而不語。
上次抓到了那個女刺客的同黨原本以為能拷問出實情,誰知她卻嚼舌自盡,雖然努力救活,但也成了廢人。她本人也不識幾個字,這條線索眼看就廢了。
但魏王始終不信這個邪,他根據女刺客的身形體貌,派人將景明坊上下搜了個遍。所有符合條件的女子,都被魏王府以服侍宴會的理由請了過來。
這女刺客可以易容,她總不能改變身形體貌吧?
魏王幹脆將自己的選妃宴當成了一場絕佳的陷阱,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安危做誘餌,誓要將女刺客引出!
魏王知道自己有些魔怔了,但這個女人三番兩次挑釁自己,甚至讓自己命懸一線——若是不能將她捉拿歸案,魏王不僅顏麵盡失,日常生活也大受影響!
皇兄那四個暗衛到現在還貼身跟著自己,吃飯睡覺沐浴都不放過!
魏王想到這,就恨得牙癢癢!
“大嫂,您就別擔心了。這一切孤自有安排。”
魏王既然這麽說,郭夫人也隻能無奈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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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花宴那日天氣晴好,雖然有些炎熱,但魏王府上準備了許多的冰鑒,還有各種冰飲和果酒,酸酸甜甜沁人心脾,倒也消去不少暑氣。
李琰和雲夢早就來到了約定地點,金大老板負責雇車將她們送去。隻見一輛輛馬車從景明坊疾馳而去,從頭望不到尾,就這也隻是給魏王府助興的歌舞伶人和廚娘而已。
眾人通過後院小門,穿過各處亭台樓閣和院落,來到了一個偏僻但寬闊的內院。
歌姬舞姬被分到一處,經過短暫問詢後被送到前院。李琰和十多個廚娘被剩下了。
李琰臉上的胎記讓她被管事多看了兩眼,隨後又看向她提著的食盒,打開看後是幾碗料汁,還鄭重其事的用冰塊凍著。
李琰說這是她獨門配方的料汁,管事倒也沒多加為難:廚娘的獨門配方是她吃飯的手藝,甚至是家裏幾代的秘傳,沒有逼人說的道理。反正到時候上菜必須她先吃試毒,倒也不用擔心廚娘弄鬼。
這十多個廚娘去了夥房,雖然也有爭強好勝的心思,但畢竟是在魏王的府上,沒人敢放肆。
李琰主動說自己年輕愛熱鬧,想要前幾個做了菜送上去,後麵空閑時間可以去看一眼雜耍。
這場賞花宴辦得頗為氣派,郭夫人還請了戲班和和雜耍藝人,李琰這一說,倒有好幾個人躍躍欲試。
李琰願意排在前頭幾個做菜送上去,有經驗的廚娘是巴不得她這樣的;這種賞花宴是為相親而來,男女雙方開頭都是要裝作矜持的,開頭幾道菜都不怎麽會動筷子,當然也嚐不出好壞,更不會給廚娘賞錢。
現在有不懂事的年輕人自告奮勇要當頭幾個,她們求之不得呢!
李琰將料汁從冰塊中取出解凍,準備做一份冰鎮冷淘。
她將麵條起鍋後,迅速放入冷水中激凍,分入小碗後迅速放入料汁,那酸酸甜甜的香味頓時縈繞整個後廚。
“看不出,你還真有兩手。”
管事在旁邊嚐了一小碗,誇讚道。
這幾十小碗的冷淘立刻就被送了上去。
李琰隨即托辭自己隻會這道拿手菜,管家告訴她可以去前院看戲,但不許亂走,尤其不能進入二門之內。
前院的戲台上,雜耍藝人正在表演飛天碗,下麵站著很多仆役都看得熱鬧。
至於那些夫人小姐,她們在不遠處的水榭之中,既看得清楚,又不用跟閑雜人等擠在一起。
李琰和幾個廚娘站在戲台下看了一會,她敏銳感知到,有人是在盯著自己的。
魏王之所以從景明坊召來歌姬舞娘和廚娘,想必也沒安好心,是想釣出大魚。
那就如你所願吧。
李琰轉身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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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從賞花宴上找了個理由離開,聽著前院隱約傳來的絲竹之聲,更覺得厭煩。
方才水榭的宴席中坐了二十多家的夫人和小娘子,姹紫嫣紅,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那些小娘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不僅出身高貴,更說得上是才貌雙全。一般男子處身其中,隻怕是要色授魂與,魏王卻沒覺得有什麽興味。
他穿過回廊,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池塘邊。池塘雖然不大,但其中有荷葉新綠,是他最近喜歡賞景的地點。
魏王走到這邊的時候,池塘邊竟然有人捷足先登,而且似乎是在爭吵。
魏王皺起眉頭,停住了腳步,將身形隱沒在柳樹之後。抬眼看去:是三個妙齡少女正在拉扯推搡。
其中一個衣著華麗,頭上插著一支紅寶石鳳釵的少女尖聲罵道:“沈燕回,你少在這多管閑事!我教訓自家庶妹,跟你有什麽關係?”
站在她身旁的少女渾身濕淋淋的,一身藕粉色襦裙在浸水之後更顯得黯淡。她臉上有個巴掌印,神情卻是畏畏縮縮的。
第三個少女麵對謾罵,卻是夷然不懼,朗聲說道:“王家姐姐,今日可是王府盛宴,滿座賓朋都在這看著呢,你確定要在這裏鬧事?”
“這小狐媚子戴的這根玉簪是我梳妝盒裏的物件。她手腳不幹淨,我教訓她又有什麽錯?”
“我沒有!”
渾身濕透的粉裙少女急忙辯解道:“這玉簪……長姐你之前嫌它碧色不勻,丟回了庫房裏。今日赴宴,夫人見我太過簡素,才賜給我的。”
“那也是我的東西!你也配用它?!”
那王姓少女正要繼續撒潑打人,卻被那沈燕回一把拉住了手。
“適可而止吧!”
沈燕回身著一襲天水碧的齊胸襦裙,宛若雨過天晴時那一抹澄澈,在姹紫嫣紅的貴女中間,反而顯得清麗脫俗。
她的一頭青絲並未梳成時下繁複華麗的高髻,而是挽了一個利落的同心髻,發間點綴的飾物也隻有一支白玉雕成的雲頭簪。
她腰間懸掛的不是尋常的荷包玉佩,而是一枚玄鐵打造的騎射扳指。這枚扳指造型古樸卻帶著戰場的殺氣,宣告著她的將門出身,也更添了幾分英姿颯爽。
“咱們這等人家,關起門來,縱有嫡庶親疏之分,那也是家事,但既出了門便是一體。手足之間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吵嚷動手,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
沈燕回的話算得是上好言相勸,王氏女卻根本不領她的情,冷笑道:“誰跟你咱們?你一個破落戶,親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也配稱什麽世家?你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王家小娘子,你也未免太過跋扈了!”
一道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執,現在三人麵前麵前的是一個氣質溫婉,略帶書卷氣的貴婦。
“母親,您怎麽來了?”
沈燕回連忙迎上前去。
貴婦握住她的手,露出溫柔關愛的笑容,“燕兒,你出來這麽久,為娘擔心才過來看看。”
她隨即看向王氏女,笑容轉為嚴肅:“王家小娘子,我聽到你方才辱及我家先夫?”
她神氣雖然溫柔,但帶著堅韌和憤怒,王氏女也不由得有些忌憚,卻還是嘴硬:“沈燕回的父親已經去世多年,你沈家逐漸沒落,我又哪裏說錯了?”
“我沈家如何,不是你一個做小輩的可以說嘴。至於先夫,他雖然英年早逝,卻是戎馬一生,為大周的江山鞠躬盡瘁,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你今日對我先夫汙言穢語,我倒要親自問問你父親王審琦,他在家中就是這麽教導兒女的嗎?”
王氏小娘子頓時花容失色:她父親王審琦現任殿前都指揮使,是皇帝之前在軍中的老戰友、老大哥。王審琦身居高位一向穩重,若是聽說女兒在外麵這般闖禍,隻怕不會輕饒了她。
她紅著眼圈低聲道歉,隨即飛也似的跑走了。
沈燕回低聲安慰著王家庶女,給她指了方向,讓她找自己的丫鬟去旁邊小院更衣。王家庶女感激涕零,哽咽道:“今日多虧沈家姐姐施以援手……”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娘教我扶危濟困的道理,我一直記著呢。”
沈燕回母親慈愛的拍了拍女兒,母女倆挽著手離開了。
魏王這才從樹後走了出來:看完這一場大戲,他倒是覺得有幾分趣味。
忽然,他發現池塘另一端有一個廚娘打扮的女子,正悄然跟在著沈家母女身後,神情專注地盯著她們。
魏王不動聲色的走近了些,看到那廚娘眼皮發腫麵容粗糙,頰上還有個胎記,醜得讓人不忍多看,唯獨那身材窈窕,似曾相識……
他緊緊的盯著她,跟自己記憶中的身形對比,尤其是輦車上那一次的親密接觸……
眼前的醜陋廚娘與女刺客的身影頓時重合——
竟然是她!
魏王渾身的血液此時都湧到了眼睛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想不到女刺客竟然真的混在景明坊的那一群女人中間!
她這般異樣的眼神,盯著沈家母女,又是因為什麽?
魏王此時腦海裏各種念頭紛雜,見那易容後的女刺客正要離去,他低聲呼喚隱藏在身邊不遠處的暗衛:“跟著她!”
魏王的嗓音陰沉冰冷:“若是再跟丟了,你們也不必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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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在魏王府忙碌了大半天,回到酒館已是黃昏時分。
她匆匆吃完飯,正要準備梳洗,突然聞到一股異香,頓時感覺一陣暈眩。
是迷香!
周身的血墨力量瞬間暴漲,正要將迷香毒性驅出體外,李琰卻強行壓抑了它。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隨即她隻覺得暈眩加重,恍惚間,她聽到破門而入的巨大聲響,隨即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重重鐵鏈束縛,正懸吊在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所在。
“終於又見麵了。”
男人的冷笑聲在耳邊響起,微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頜,狠狠地讓她抬起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