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不要活路,我就是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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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5日,上午八點。
    一直被身邊朋友稱為幹五毛,憤青的韻陳成,就早早地在縣城的唯一一家電影院排隊。
    他姥爺當年是老兵,當年參加過抗戰。
    從小的時候,韻陳成就喜歡在舅舅家,姥爺家住,姥爺當時歲數已經很大了,所以早上四點多就醒,還會把他叫醒。
    姥爺給他講了很多故事,還說希望他去當兵,但是他學習成績挺好的,考了很好的985院校,江城大學,當兵自然也就沒去成。
    從去年開始,在學校裏和朋友們聊到曹忠,聊到曹忠的言論,雙方自然就有言語上的爭論,這很正常。
    哪怕是舍友之間,也不會事事順心。
    但韻陳成感覺非常不可思議,他在誇曹忠的行為,誇曹忠的個人思辨力,誇曹忠對於小津安二郎的不滿的時候,
    身邊人不但不和他站在一邊,而且還把事情當成笑話分享給了學文科的老鄉,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出了名,後來有別人告訴他,有幾個班級的文科生指名道姓的嘲諷他憤青。
    而且那些人的比例還不少。
    這點讓韻陳成極為沉默,愛國還有錯了?
    所以後期他也就避免了和別人爭論此類話題,把目光更多放在學習上。
    人不與狗爭。
    但對於曹忠的認可,讓他在學習之餘,也會關注下曹忠的新聞,在看到曹忠電影上映時間,發布的言論和炮轟的聲音之後,他沒有在網上幫著罵,參與大戰,卻早早地買票支持。
    可是讓韻陳成極為詫異的是,雖然是早上,縣城的電影院竟然是爆滿狀態。
    很多人都在等。
    等了一會兒,讓他們入場時,韻陳成才知道這麽多人,竟然全都是來看《南京照相館》的。
    韻陳成很詫異,更不解了。
    為什麽高校當中的某些人,還不如縣城當中的人呢?
    國家不斷給機會,給相對公平,減免學雜費,提升九年義務教育比例,怎麽到頭來,培養了一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韻陳成是小地方考出來的,他知道不同地域存在不公平的現象。
    他在某種角度上也是理解的。
    可是江城大學他認識的那些,很多也都是很努力考進來的,最後和他的思維卻完全不同。
    韻陳成不再想這些破事兒,進入影廳。
    畢竟是小影院,和武漢的電影院還是比不了的,但影廳內的上座率,確實很高。
    伴隨著燈光暗淡,
    電影開始播放,龍標,中影,誠影等公司的標誌都在慢慢劃過去。
    一開始電影廳裏麵還有些聲音。
    看著看著,韻陳成忽然發現了周圍全都安靜了。
    看到林玉秀問王廣海,萬一呢,萬一日本人,真的敗了呢?
    韻陳成想到了姥爺,他都不知道姥爺在那種年代,是怎麽活下來的。
    可姥爺已經去世了。
    可是……我們真的贏了啊!
    韻陳成如此想道,但想到學校文科生的某些人噴自己憤青,他又有點迷茫。
    當看到一日千裏,走遍中華的時候,韻陳成眼眶的淚水已經抑製不住。
    他以為電影中的角色要逃出去了,逃出受苦受難的南京城。
    下一秒,他卻是一個激靈。
    本該離開的母女二人,卻成為了被強行且殺掉的對象。
    其後,韻陳成看到了一開始他以為是好人的伊藤,從‘儒雅’到‘鬼子’的誕生。
    這個蛻變過程,讓韻陳成頭皮發麻,忍不住緊握雙拳。
    等到電影結束,韻陳成凝重的眯了眯眼睛。
    他管不了別的人,但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要在自己的學習上,付出最大的努力,要自強,要為國家做出自己能夠做出的努力。
    這是姥爺的傳承。
    也是在和平年代,對於電影當中那些鬼子,最好的回應。
    華夏五千年文明,越是在苦難的時候,越是容易擰成一股繩。
    但哪怕現在不是苦難之際,仍然需要有人為了國家的發展,奮力一生。
    韻陳成仰頭,堅定了信心。
    “別的做不到,我隻能管好自己。但曹忠,真的很牛逼,我一定要繼續支持他。”
    韻陳成感觸很多,但直觀上,他能感受到,這電影也是一個極好的電影,至少他完全沒感受到一絲昏昏欲睡,甚至走神的衝動。
    他就那麽,憤怒而平靜的看完了全程。
    “操他媽的小日本。”
    身旁有人吐了這句話,然後影廳很多人都罵出了聲。
    韻陳成笑了笑,他覺得這句聲音,相對於在學校文科生噴他的那些充滿學識,充滿睿智的溝通和交流聲,
    這一刻宛如天籟。
    原來,還是有很多正常人的。
    有病的是他們。
    ……
    好幾個月了,賈張科都很緊張。
    這幾天,他更是隻有吃下安眠藥,才能入眠。
    自從曹忠在首映禮上對他進行炮轟之後,他故作鎮定,裝作忙要去威尼斯的入圍電影,但是私下裏卻聯係著蘇木和很多媒體,
    在網上為他擴大曹忠言論,擴大曹忠言論的覆蓋麵和打擊麵,
    企圖把李安,江文這兩位今年入選了威尼斯主競賽單元的導演拉成自己的同盟。
    而且還往前翻舊賬,把王權安,王小帥,陳凱哥,張一謀全都拉進來。
    隻有這樣,他才能安全點。
    他本來以為曹忠能輕輕鬆鬆被用“藝術”之名給碾死,
    但曹忠的各種宣傳手段,以及對於他的抨擊,這段時間有了不小聲浪,這讓他不禁有點小慌。
    其實他所拍攝的其他電影,他一點都不怕,包括一些被禁的影片,他都在追逐藝術。
    唯獨《三峽好人》這部電影,他非常擔心。
    這部電影的資金,是通過北野武的公司籌的法國資金。
    這是最隱秘的事情。
    他能感受到,他是被選中的人。
    雖然沒有人明確跟他溝通,詳細的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但是他在前幾年,就隱隱感受到了這種控製話語的源頭,
    經過有組織的接力,阻截他人的話語,對真實的細節篡改,通過偷換概念,通過語言層麵上的“名詞”和影像層麵上的“畫麵”進行屏蔽,重複,置換,充填等潛意識操作,從而牢牢掌握著他們的虛構話語,
    發現了這個之後,他就選了一個能絕對被允許的議題。
    而後他就真的中了!
    擊敗了84歲的新浪潮代表人物阿倫雷乃,擊敗了被意大利當地影評人盛讚甚至可以入選當代法國社會課教材的《絕密隱私》,問鼎了金獅獎。
    他很憤怒,憤怒曹忠對他的侮辱,
    他隻是摸住了對方的喜好,沒有人給他骨頭!
    這是對他人格的汙蔑!
    而且,那金獅獎杯更不可能是骨頭,那是華語的榮光!
    賈張科緊緊眯著眼睛,他也來了電影院,但是他不為了給曹忠貢獻票房,隻是因為他想要看看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水平,好進行下一步的回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在影廳進入的時候,賈張科心裏麵就是一咯噔。
    人有點多。
    比他的電影……算了,根本沒什麽可比性。
    不過,看著看著,賈張科有些沉默了。
    電影藝術性他暫且不論,是絕對能讓人一直看下去的電影,全程拉著觀眾的眼睛,導演手法,技巧,很充實,完全不像是個年輕導演。
    電影的反轉也有點妙,有些配樂很緊張,很懸疑,很刺激,
    但最後,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情緒衝突和血脈賁張鋪了路。
    電影看到一半,賈張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等到電影結束之後,不對勁兒的感覺愈加強烈了。
    全場安靜。
    賈張科也坐在那沉默,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他忽然覺得事情有點麻煩了。
    ……
    中影,韓三品打開電視,昨天曹忠鬧出的新聞太大了,
    一晚上,韓三品都沒敢看新聞。
    甚至今天還特意請了天假,好好撫慰一下被曹忠轟炸到的心靈。
    韓三品歲數這麽大,見過的人也不少了。
    曹忠這種不要命的,他真沒見過。
    電視上倒是沒什麽關於曹忠的新聞了,韓三品隨便摁了個台,恰好摁到了電視劇《大宋提刑官》的重播。
    裏麵正在念台詞。
    “今天我還要跟你說這句話,不要以為就憑你一個宋慈就可以澄清玉宇,平定天下冤獄了。我告訴你宋慈,別說你一個人,就算再來十個八個,也休想把這渾濁的世道變得天朗水清。
    你不是整天口口聲聲說什麽王法,你知道什麽是王法?
    好,就讓刁某告訴你,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
    宋愛卿,你剛才送來的那幾口箱子,不巧毀於大火之中了……”
    韓三品嘴巴嘟囔了一句,破電視劇。
    他本來想等到明天的,明天看票房再跟曹忠聯係,這一刻,他也有點繃不住了,緊張感和荒唐感充滿了心情。
    於是,韓三品給曹忠打了個電話。
    嘟嘟嘟,嘟嘟嘟。
    沒一會兒,曹忠在電影廳外麵接聽了。
    “曹忠,你昨天的炮轟,是不是不準備要什麽活路了?我可以撐,但我怕頂不住啊!”
    韓三品問。
    曹忠笑了,他看著身旁絡繹不絕前來觀影的人群,由衷的笑了。
    “韓董,我不要活路,我自己就是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