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一個全新的，不存在於世的物質。
    這句話像一粒火星，掉進了一桶早已被好奇心和求知欲浸透的火油裏。
    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持續了不到三息。
    “瘋了……真是瘋了！”
    一個陣法宗師失神地喃喃自語，但他的眼神裏沒有恐懼，反而是一種病態的狂熱。
    “絕對靈能導體……無損耗傳導……如果，如果用‘虛空銘刻’的思路，將空間法則本身作為介質呢……”
    “不對！空間法則有漣漪！會有逸散！我認為應該從物質的本源入手！重構靈子結構！”
    脾氣火爆的錢振山一把推開身邊的人，幾步衝到陸鼎麵前，因為激動，花白的胡子都在顫抖。他根本沒用敬稱，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陸鼎，仿佛在看一個絕世寶藏。
    “小子！不，陸院長！你這個想法，是怎麽來的？理論基礎是什麽？創造物質，這違背了能量守恒！除非……除非你能從虛空中直接汲取無主能量，並將其固化為擁有特定屬性的實體！”
    他不是在質疑，而是在求解。
    上百道目光，瞬間從之前的審視與懷疑，變成了對知識極度饑渴的探尋。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的天才，是沉迷於“道”與“理”的偏執狂。宗門、規矩、編製……在“創造一種新物質”這個終極誘惑麵前，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鳳傾月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群剛才還滿腹怨言的技術宗師，此刻已經徹底將她這個盟主拋在腦後，將陸鼎團團圍住，唾沫橫飛地爭論著各種匪夷所思的技術方案。
    她看著陸鼎。
    他沒有被這股狂熱衝昏頭腦，隻是平靜地聽著，偶爾在關鍵的技術節點上，用一兩句簡單卻直指核心的話，點撥一下爭論的方向，每一次開口，都讓這群老家夥如遭雷擊，隨即陷入更深層次的思考與狂喜。
    這一刻，鳳傾月無比確定，她賭對了。
    這個名為【靈能符文研究院】的怪物，終於有了它跳動的心髒。
    然而，就在這股創造的激情即將沸騰到頂點時，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大廳之外傳來。
    “報——！”
    一聲淒厲的嘶吼劃破了熱烈的氣氛。
    一名仙盟的傳令官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他身上的甲胄破碎不堪，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仿佛身後有厲鬼在追趕。
    他甚至來不及行禮，便撲倒在地，用盡全身力氣舉起一枚已經布滿裂痕的傳訊玉簡。
    “盟主！西……西方……佛國！他們反了！”
    嗡！
    整個大廳的討論聲戛然而 ???。
    所有宗師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轉為驚愕。
    鳳傾月臉色一沉，素手一招，那枚玉簡便飛入她手中。
    靈力注入，玉簡“啪”的一聲，化為齏粉。
    一道巨大的光幕，在所有人麵前展開。
    那是一篇以純正佛力書寫的金色檄文，每一個字都燃燒著信仰的火焰，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告天下修士書】
    【仙盟之主鳳傾月，倒行逆施，德不配位。私設偽院，禁錮百家宗師，實為獨裁之始。更有來曆不明之異端陸鼎，妖言惑眾，妄圖以奇技淫巧顛覆大道正統，其心可誅！】
    【此二人，乃天地之魔，眾生之劫！】
    【我西方佛國，承古佛之誌，護眾生平安。今集結三百萬佛子，組成‘降魔大軍’，東進討逆！誓要蕩平邪魔，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凡我佛門信徒，皆應放下屠刀，誦我佛號。凡助紂為虐者，必將打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落款是：大雷音寺，世尊，親筆。
    檄文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眾人的心頭。
    如果說，之前的嘩然隻是因為鳳傾月的強硬手段，那麽此刻，就是徹頭徹尾的恐懼。
    西方佛國！
    那是一個比仙盟曆史更古老的龐然大物！他們不參與宗門評級，不理會仙盟號令，自成一國。其疆域之內，人人信佛，寺廟林立。三百萬佛子，那不是一個數字，那是三百萬個願意為了信仰隨時獻出生命的狂信徒！
    “他們怎麽敢？！”錢振山失聲叫道，“這和向整個仙盟開戰有什麽區別！”
    “不是開戰，是‘降魔’。”孫思邈臉色慘白，掐算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在他們眼裏，我們……已經是魔了。”
    鳳傾月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
    她沒想到，佛國的反應會如此迅速，如此極端。他們甚至沒有派人來質詢，直接就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
    “傳令官，”她聲音冰冷，“‘降魔大軍’現在何處？”
    那名傳令官顫抖著抬起頭，眼中是無盡的絕望。
    “稟盟主……不用探查了。”
    “他們……已經到了。”
    話音未落，整個仙盟總部所在的浮空巨島，猛地一震！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撞在了巨島的防禦陣法之上。
    大廳穹頂的水晶吊燈劇烈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陸鼎眉頭一皺，一步跨出大廳。
    所有人下意識地跟了出去。
    當他們站在研究院外的廣場上，看向天際之時，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活了上千年的陣法宗師和煉器大能，都感覺自己的呼吸被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
    西方的天際線，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金色。
    那是由無數身披金色袈裟的僧侶組成的金色海洋，他們盤坐在虛空中，口中吟誦著整齊劃一的經文。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三百萬道金光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幾乎要將太陽光輝都徹底掩蓋的信仰之海。
    那聲音，初聽時如同蚊蚋，但當三百萬個聲音匯聚成一個音節時，便化作了撼動神魂的雷鳴！
    “嗡……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如同天道磨盤，碾壓著每一個人的心靈。修為稍弱者，已經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而在這片金色海洋的最前方，是十二尊高達萬丈的巨大法相。
    【十二藥叉大將金身法相】！
    他們或三頭六臂，或怒目圓睜，手持降魔杵、寶塔、金剛輪，身軀由最純粹的信仰之力構成，宛如十二座行走的山脈，散發著神佛般的威壓。
    剛才撞擊仙盟總部的，正是其中一尊法相隨意揮出的一杵。
    這根本不是軍隊。
    這是一個移動的神國，是一場用信仰發動的戰爭！
    就在這時，一個宏大、威嚴、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從那片金色海洋的中央響起，響徹天地。
    “交出異端陸鼎！”
    “解散偽院，盟主自縛請罪！”
    聲音如同滾雷，一遍又一遍地回蕩。
    “否則，佛光普照，蕩盡邪魔！”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全部集中在了廣場中央那個孤單的身影上。
    他們剛剛才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可一轉眼，這個人就成了引來滅世洪水的根源。
    狂熱冷卻，變成了冰冷的現實。
    麵對這足以碾碎一切的信仰狂潮，他們引以為傲的煉器術、陣法學，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陸鼎靜靜地站著，抬頭仰望著那十二尊遮天蔽日的金色神佛。
    狂風吹動著他的衣角，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
    他隻是看著，像是在欣賞一幅壯麗卻又充滿瑕疵的畫卷。
    許久，他才緩緩地側過頭，看向身邊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的鳳傾月，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氣，問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問題。
    “研究院的武器測試場，批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