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養全城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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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映著每個人的臉,明暗不定。
    空氣裏,是嗆人的濃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幾十個孩子,像一群剛從風暴裏逃出來的小鵪鶉,瑟縮在雲知夏身後,死死抓著她的衣角,抓著彼此的手。
    蕭玨和顧晏塵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又各自錯開,最後齊刷刷地落在了雲知夏身上。
    那眼神,一個灼熱如火,一個沉靜如水,卻都帶著不容置喙的占有。
    “雲知夏。”
    蕭玨率先開口,聲音裏還壓著未散的怒氣和後怕。
    “帶上孩子,跟本王回府。”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他的人已經上前一步,隱隱將雲知夏和孩子們圍在了保護圈內,那架勢,是要將她連人帶“贓物”一並打包帶走。
    雲知夏還沒說話,顧晏塵清冷的聲音就插了進來,不偏不倚,正好截斷了蕭玨的話頭。
    “王爺,恐怕不妥。”
    他按著腰間的佩刀,緩步上前,官靴踩在地上,一步一響,沉穩而有力。
    “此乃京兆府督辦的重案,這些孩子,既是受害者,也是最重要的證人。”
    “按大乾律法,他們必須由本官帶回衙門,妥善安置,錄詳口供。”
    他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搬出律法,直接將蕭玨的“家事”,變成了“公案”。
    蕭玨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顧晏塵,你敢用律法壓本王?”
    “下官不敢。”
    顧晏塵微微躬身,姿態謙恭,語氣卻分毫不讓。
    “下官隻是,依法辦事。”
    兩個男人,一個代表權勢,一個代表規則,就這麽隔著一群瑟瑟發抖的孩子,對峙起來。
    空氣,像是被拉到極致的弓弦,一觸即斷。
    雲知夏在心裏冷笑一聲。
    搶功勞?
    不,他們搶的是她,是她身後這兩個孩子,順帶的,才是這幾十個燙手山芋。
    她不能跟蕭玨走,靖王府是龍潭虎穴,更是座華美的囚籠。
    她也不能讓孩子們去京兆府衙門,那地方冰冷生硬,隻會給這些受驚過度的孩子,留下更深的陰影。
    她深吸一口氣,將兩個孩子往懷裏又攬了攬,再抬頭時,臉上已是一片恰到好處的蒼白和柔弱。
    “王爺,顧大人。”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沙啞和顫抖。
    “民女……民女鬥膽,想求一個恩典。”
    她環視著身後那一張張驚恐的小臉,眼圈一紅。
    “他們不是證物,也不是誰的功勞……他們是人,是孩子。”
    “他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王府的錦衣玉食,也不是衙門的冰冷審問。”
    “他們需要的,是一碗熱粥,一張能安睡的床,和一個能讓他們覺得……安全的地方。”
    她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像一盆溫水,不偏不倚地澆在了兩個男人即將引爆的火藥桶上。
    蕭玨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紮了一下,那股子霸道的火氣,莫名就弱了三分。
    顧晏塵看著她護著孩子們的姿態,那雙總是清冷的桃花眼裏,也漾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你想如何?”
    他問。
    雲知夏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民女前幾日,剛盤下了對街的百草堂。地方雖不大,但後院寬敞,足以暫時安置這些孩子。”
    “民女不才,懂些醫術,可以為他們調理身子,安撫心神。”
    “懇請王爺和大人允準,讓民女……照顧他們。”
    她這一招,叫以退為進。
    她將自己放在最低的姿態,卻提出了唯一一個,誰也無法拒絕的,最合情合理的方案。
    天亮後,百草堂的後院,第一次有了孩子們的吵鬧聲。
    百草堂門口突然出現一個錦盒,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低聲對雲知夏說:“我家公子說,這是給孩子們的糖和傷藥。”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還有一句話,城西漕運的‘四海通’船行,總在半夜運‘悶罐貨’。算……算給我家小墨少爺的‘探馬’見麵禮。”
    雲知夏打開錦盒,裏麵除了一堆瓶瓶罐罐,還有一張字條:“慈幼局缺人手,我讓管家找了兩個會做飯的嬤嬤,已在後門等著。”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閃過,靖王府的暗衛已攔在了後門。
    “王爺有令,雲小姐的事,輪不到旁人插手!”
    “蕭王爺真是好大的威風。”
    慕容熙的聲音從巷口傳來,帶著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送兩個做飯的嬤嬤也算插手?難不成,王爺是打算讓雲小姐一個人,帶幾十個孩子,還得親自下廚做飯?”
    蕭玨的臉瞬間沉得能滴下水來。
    雲知夏卻笑著上前,輕巧地解了圍。
    “多謝兩位公子掛心。嬤嬤們留下幫忙,這糖就分給孩子們。小墨,快,替娘親謝謝慕容叔叔送來的情報。”
    她這一聲“慕容叔叔”,叫得慕容熙心花怒放,也叫得蕭玨臉色更黑了三分。
    院子裏,雲知夏親自架起大鍋,煮了滿滿一鍋香糯的米粥。
    雲小墨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木棍,學著戲文裏將軍點兵的架勢,像模像樣地在院裏巡視。
    “你,對,就是你,叫石頭是吧?昨天就你藏得最久,以後你就是咱們的‘探馬’,負責記路!”
    那個叫石頭的男孩,瘦得像根豆芽菜,聞言卻下意識地挺直了小胸膛。
    雲小墨剛封完“探馬”,立刻轉頭對妹妹喊:“小暖,你剛才跟那個哭的弟弟說話,他是不是怕黑屋?還有誰跟他一樣,被壞人關過?”
    雲小暖立刻跑過來,指著兩個縮在角落的孩子:“阿桃和阿樹也怕!他們剛才喝粥時,看到陰影就發抖!”
    雲小墨立刻補充道:“那你們三個以後組成‘安慰隊’,小暖你當隊長!誰怕黑,你們就跟他說‘咱們現在有燈,不會再被關進黑屋了’!”
    角落裏,雲小暖正蹲在一個因驚嚇過度而失語的小男孩身邊。
    她學著娘親的樣子,輕輕按住小男孩手腕的安神穴,小聲說:“按這裏,心口就不慌啦。你看,我給你糖,你說一句話,我就再給你一顆。”
    她將自己最寶貝的一顆鬆子糖,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男孩被按得舒服,又看著那顆晶亮的糖,喉嚨裏滾動了半天,終於,用蚊子似的聲音,擠出了第一個字。
    “……怕。”
    話音剛落,“哇”的一聲,他抱著雲小暖的胳膊,嚎啕大哭。
    哭完,雲小暖拉著他的手,飛快地跑回哥哥身邊,小聲說:“哥哥,他說壞人會把怕哭的孩子‘扔進黑船’,跟石頭說的‘碼頭運貨’是不是一樣的?”
    雲小墨眼睛一亮,立刻蹲下來問男孩:“黑船是不是很大,有很多小窗戶?”
    男孩用力點頭。
    雲小墨瞬間確認:“是漕運的貨船!他們把孩子藏在貨船的夾層裏!”
    雲知夏看著這一幕,眼眶發熱,隨即她走到院子中央,朗聲宣布。
    “從今天起,這裏,就是我們的家,名字就叫‘慈幼局’!”
    “我們不當乞丐,我們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飯!你們的眼睛和耳朵,就是我們最強的武器!”
    她看向那個叫石頭的男孩。
    “石頭,你過來。你還記得,昨天那些壞人,都說了些什麽嗎?”
    石頭立刻跑了過來,將昨天無意中聽到的幾句暗語和接頭地點,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
    雲小墨立刻將這些地點,在地上用石子畫出的簡易地圖上,一一標出。
    他盯著地圖,眉頭緊鎖,片刻後,猛地抬頭。
    “娘親,這些地點都指向一個地方——城西的漕運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