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句話嚇退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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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小暖這句帶著奶音的悄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戳破了船艙內緊繃的氣氛。
船老大嚇得手一抖,差點把船槳扔進江裏。
慕容熙搖著扇子的手停在半空,桃花眼裏第一次沒了笑意。
顧晏塵撚動扳指的動作也停了,緩緩睜開眼,眸色深沉如水。
唯有雲知夏,在最初的驚愕過後,眼中迅速閃過一道精光。
她的目光越過波光粼粼的江麵,像一根無形的線,精準地落在了那將軍的腰間。
那裏掛著一塊不起眼的墨色玉佩,在晨光裏泛著油潤的光。
是京城“同福記”的貨。
她母親的醫書手稿裏曾有過一筆記錄:同福記有一種特製的墨玉,玉質疏鬆,能吸附異味,常被私鹽販子用來掩蓋受潮後散發出的那股子鹹腥氣。
私鹽。
這可是掉腦袋的買賣。
一個念頭瞬間劃過腦海,快得像一道閃電。
她俯下身,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在雲小墨的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話。
雲小墨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子,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小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慕容熙雖不知內情,但看著雲知夏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便知她已有了對策。
他毫不猶豫地對船老大下令。
“靠過去。”
船老大一咬牙,調轉船頭,緩緩向巡邏船靠近。
就在兩船即將並行,氣氛緊繃到極點,連江風都仿佛停滯的瞬間。
“哎呀!”
雲小墨像是被江風吹得沒站穩,小小的身子一個趔趄,直直撞向旁邊堆著的貨物。
他懷裏抱著的一隻半舊的錢袋,“不小心”脫了手,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嘩啦啦——”
沉甸甸的銅錢滾落在地,發出一連串清脆刺耳的聲響,像一把碎玉砸在人心上。
有幾枚銅錢骨碌碌地滾過甲板,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那將軍的腳邊,還帶著孩子身上的奶香味。
雲小墨立刻扯開嗓門,那哭腔,字字清晰,飽含著一個孩子對金錢最純粹的心疼和焦急。
“我的錢!我的錢啊!”
他撲過去,手忙腳亂地去撿,小臉皺成一團,眼淚說來就來。
“這是我們東家要去蜀中,‘打點’漕運的錢,可不能丟了!”
“漕運”二字一出,那將軍的呼吸猛地停了一瞬。
他臉上的刀疤都抽搐了一下。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自己腳下船艙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隻有他自己才懂的驚懼和暴戾。
那批貨……絕不能出事!
握著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畢露,幾乎要爆開。
就在這時,雲知夏才像是剛被外麵的動靜驚擾,從船艙裏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她身上隻穿著一件素色的布裙,臉上未施粉黛,卻有一種雨後新荷般的清麗。
她對著那將軍微微福身,臉上帶著柔和無害的笑意,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江上的風聲,清晰地送到每個人耳中。
“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她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銅錢,仿佛那不是意外,而是一場精心準備的見麵禮。
“我們東家與國舅爺那邊素有往來,此去蜀中,也是為了替國舅爺辦些私事,還望將軍行個方便。”
“國舅爺”三字一出,將軍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
他隻覺得後頸窩一股涼氣直衝天靈蓋,手腳冰涼,仿佛下一秒就會人頭落地。
國舅爺的人!
這個名頭太大,也太假。
但對方偏偏又點出了“漕運”,還用這種不經意的方式“送禮”……這分明是在告訴他,我們是同道中人,你的底細,我清楚得很!
將軍的眼神陰晴不定,他做這刀口舔血的買賣,靠的就是一個“狠”字和一個“穩”字。
他冷哼一聲,決定最後試探一次。
“哦?原來是替國舅爺辦事。”
將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聲音裏透著一股血腥味,“本將倒是常與國舅爺府上的管家喝酒。不知夫人說的,是哪位東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一個死局!
報不出名號,就是欺君!
報出名號,萬一對方真去查,也是死路一條!
雲知夏卻仿佛沒聽出其中的凶險,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不答反問,聲音輕柔卻字字誅心:
“將軍說笑了。您與國舅府素有往來,難道不知……國舅爺最忌諱底下的人,打著他的旗號,在外招搖麽?”
“今日我們報上名號,已是情非得已,壞了規矩。若再報上東家名諱,傳回京城……恐怕將軍您這邊,也不好交代吧?”
這話讓他瞬間清醒,冷汗浸透了背心。
將軍聞言,呼吸都忘了,握刀的手指因用力而根根發白。
他聽懂了。
這不是威脅,這是“規矩”。
是警告他不要打聽不該打聽的,否則後果自負!
a對方不僅戳破了他的私事,還拿捏住了這條線上所有人的命脈!
這種滴水不漏的話術,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絕不是普通商戶能有的!
他知道,船上這些人,他惹不起了。
更何況,對方已經把“我們是同道中人”的台階,客客氣氣地遞到了他的腳下。
他若是再深究,自己的“私貨”也勢必暴露。
到那時,別說這趟差事,他連自己的腦袋都保不住!
將軍的眼神遊移不定,那道刀疤下的肌肉瘋狂抽搐,最終,所有情緒都化作了極不耐煩的暴躁。
他不耐煩地揮手。
“既然是為國舅爺辦事,那便罷了!”
“檢查一下,放行!”
他手下的兵丁聞言,如蒙大赦,草草上船掃了一眼,目光在那些綾羅綢緞和精致食盒上打了個轉,便立刻回報說並無異常。
巡邏船讓開了水道。
一場足以致命的危機,就這麽被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
船艙裏,顧晏塵撚動扳指的動作,第一次停了下來。
他看向雲知夏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怪物,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卻披著菩薩外衣的怪物。
這個女人,她的心機,比他見過的任何朝堂老狐狸都要深沉。
慕容熙則緩緩放下了搖著的扇子,那雙總是帶著三分笑意的桃花眼裏,第一次流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敬畏。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的背影,終於明白,自己所以為的“掌控”,在她麵前,或許隻是個笑話。
他低聲喃喃,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我小看你了,雲知夏。”
京城外的渡口。
風,更冷了。
蕭玨站在渡口的風中,玄色王袍的衣角被江風卷起,像是無聲的焦躁。
他的視線死死鎖著江麵,那艘船,越來越小,直到徹底融入天水之間,化作一個再也看不清的黑點。
走了。
她就這麽走了。
帶著他的孩子,上了另一個男人的船。
掌心裏的龍紋玉佩,被他攥得咯吱作響,冰涼的觸感仿佛在嘲諷他此刻的無能。
看得見,卻碰不到。
想抓回,卻連伸手的資格都沒有。
一股無名火直衝蕭玨的頭頂,燒得他五髒六腑都錯了位,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他蕭玨,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嚐到這種名為“無能為力”的滋味。
這種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奪走,卻隻能站在原地吃幹醋的憋屈,比殺了他還難受。
“慕容熙……”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眼底翻湧著駭人的風暴。
“給本王查!”
“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本王掘出來!”
身後的親衛脖子一涼,不敢多言,隻低聲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