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這是欲擒故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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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俊臉瞬間繃緊,耳根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紅暈“噌”地一下又燎原了。
    寒潭般的眸子裏冰渣子劈裏啪啦往下掉,狠狠剜了張尋一眼:閉嘴!??
    張尋一縮脖子,但臉上那八卦和期待的賊笑憋都憋不住。
    謝雲景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那團又熱又冷的詭異亂麻,努力維持著那副慣常的冷漠,隻是聲音比平時沉啞了兩分,目光不看沈桃桃,隻盯著她腳邊三尺之地:“方才驚險,你舍己救人。說,想要什麽賞賜?”
    來了來了!
    張尋瞬間豎起耳朵,周圍看熱鬧的也豎起了耳朵。
    謝雲景攥緊了隱在寬袖下的手指:金銀?她看著不像貪那種俗物的人。赦免文書?她全家流放於此……莫非她也如其他女人……想……想要……
    謝雲景腦子裏不受控製地閃過這女人剛才在狹小空間裏扭動的細腰和撞進懷裏的柔軟,一股更強烈的燥意蒸騰上來!
    心口鼓噪得比剛才塌房子還厲害。
    她要是提……我也不是……
    沈桃桃沒看見謝雲景心裏的驚濤駭浪。
    她剛死裏逃生,聽到“賞賜”,她壓根沒往別處想。
    小腰一叉,中氣十足地吼出了心底最熱切的渴望:“大人,我想要點糧食。要是還可以……再給咱整倆鍬唄。”
    她甚至覺得這要求忒實在,又用力點了點頭以示強調。
    糧……糧食?!還有……鍬??
    謝雲景:“……”
    那股剛躥升起來的、滾燙的、帶著無限遐想旖旎,像是被兜頭澆了一桶來自萬丈冰淵之下的凍水!
    他俊美的臉,肉眼可見地由紅轉青再轉黑!
    眼底那點罕見的複雜情緒瞬間凍僵,凝結成比寧古塔永久凍土層還要硬實的冰冷。
    張尋在旁邊,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嘴巴張得能塞鵝蛋。
    看到自家主子那張黑沉如鍋底、寫著“生人勿近滾遠點否則殺無赦”的臉,再看看正對著糧食袋子流口水的沈姑娘,還有塌了一半的驛站……一個絕妙的主意瞬間生成!
    張尋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嘹亮得穿透雲霄:“有。糧食和鐵鍬都有。不過這驛站指不定其他地方也鬧耗子呢。沈姑娘您有大本事,幫咱看看還哪疙瘩不結實,主子的安危全靠您了!主子您說是不?”他瘋狂朝謝雲景使眼色。
    謝雲景剛剛凝固的心髒,被張尋這聲“大本事”猛地鑿開了一道縫,一股微弱但堅定的熱流從裂縫裏“咻”地一下鑽了進來!
    他看著沈桃桃,原本冰封的眼神裏瞬間注入一絲光亮——剛才要糧……是欲擒故縱,其實本意是想展露本事有更多表現的機會,順便和他多接觸?
    肯定是!
    這狡猾的小丫頭,還挺……挺會的。
    那點憋悶瞬間被一股微妙的、被取悅了的舒暢感取代了。
    冰山冷臉雖然還凍著,但眼底深處那點寒霜像是春日破冰,悄然融了一角。
    “嗯,”謝雲景從鼻子裏哼了一個極輕微的音節,算是應了張尋的提議。
    目光落在沈桃桃沾滿灰土卻亮得驚人的臉上,唇線似乎極其細微地上揚了一絲。
    沈桃桃一聽有活兒幹,不用去鏟牛糞,搞不好還能再混點糧食,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包在我身上!”她小手一揮,豪氣幹雲,笑得露出一排細白的小牙。
    沈桃桃將領來的糧食袋子和鐵鍬塞到沈大山手裏,樂顛顛朝自己的防風洞溜達過去,小嘴裏還嘀咕著,“今晚咱們吃頓飽飯,不用鏟糞,我正好可以盤炕,打地基,做個放水道。
    謝雲景站在原地,看著那走路風風火火、嘴裏念念有詞全是“盤炕”“地基”“防水”的小身影,陽光穿過屋簷積雪,恰好落在她肩頭跳躍。
    他下意識地抬手,極其細微地,碰了一下剛才被她撞到的胸口位置。
    衣服下麵……好像還留著點屬於她的溫熱。
    張尋湊過來,賊眉鼠眼地壓低聲音:“主子,您看沈姑娘這笑得多開懷……肯定是對您……”
    謝雲景一個冷厲的眼風掃過去,成功讓張尋閉了嘴。
    但那張冰凍俊臉上,嘴角卻向上彎起了弧度。
    嗯。天氣……好像也沒那麽凍人了。
    沈桃桃招呼著一家人鑽進防風洞,才打開張尋給的糧食袋子。
    饒是有心裏準備,可糧袋裏湧出的細膩雪白,仍舊刺得她瞳孔猛地一縮。
    白麵。
    整整半袋,細如初雪。
    還有一小罐豬油和十多顆圓滾滾的雞蛋裹在麵粉裏。
    沈桃桃用指尖戳了戳雞蛋,眼睛眯了眯。
    張尋,這小子仗義啊!能處!
    “桃兒。”何氏激動得已經帶上哭腔,枯手想伸進麵袋子又觸電般縮回,“是精麵……精麵啊。”
    她湊近猛吸一口,麥香混著眼淚砸進雪地,“娘還以為這輩子都嚐不到這滋味了。”
    沈桃桃看著何氏佝僂的身軀,心裏酸澀不已,一把將糧袋塞進何氏懷裏:“娘,這些都給你保管。”
    何氏想推卻又怕弄碎雞蛋,小心翼翼地捂在心口:“娘,娘能行麽?”
    “當然行,那神仙糧我是不想吃了,我想吃娘烙的雞蛋餅……”沈桃桃一邊哄著何氏,一邊給大哥使眼色。
    沈大山心領神會,也說道:“娘,咱家以前也是您掌家,現在這糧食當然也是你收著,要是有那不長眼的來偷來搶——”他眼風掃過窩棚內望過來的流放犯,凍硬的聲線淬出冰碴,“我剁誰的手。”
    何氏激動地抹幹眼淚,“好好好,娘聽你們的,娘現在就給你烙雞蛋餅。”
    沈小川早就等不及,已經用幹淨的雪塊將鐵鍬刷幹淨。
    “滋啦!”
    燒紅的鐵鍬板上蒸騰的白汽裹著焦香味竄起。
    沈家六口人的眼珠粘在那鍬上,何氏五指翻飛,一小塊豬油抹勻鍬麵,麵漿“滋”地一聲鋪開金黃油圈,滾燙的蛋香猛然炸開。
    香!
    霸道得熨帖五髒廟的香!
    第一張餅揭起的瞬間,防風洞裏響起一片吞口水的咕咚聲。
    五雙餓綠的眼睛燒在何氏的背上,她攥著燙手的餅轉身,正撞上全家人狼崽般發直的視線。
    “……”何氏額角青筋蹦了蹦,“桃兒先吃!”
    其他人點頭附和,毫無異議。
    沈桃桃直翻白眼,這團寵的壓力太大,“爹娘先吃!”
    沈父連忙擺手,“不不不,桃兒,先吃。”
    沈桃桃卻直接將餅一撕為二,給爹娘嘴裏各塞一塊。
    金黃油脆的餅翻滾在何氏的口腔裏,舌頭陷進暄軟的餅芯,滾燙的油花浸透她皴裂的嘴唇。
    沈父猛咬一口,燙得倒吸氣卻死不肯吐,鼓著腮幫子嚼出滿眼淚。
    何氏又烙了五張餅,第二張餅還在鍬上滋滋冒油泡,沈小川突然地罵出聲:“太他娘的香了,香得我腸子打結!”
    沈父敲了一下他的頭,斥道有辱斯文。
    沈小川指了指沈父嘴邊的油漬,得意地吹起口哨。
    眾人在沈父漲紅的臉中哄堂大笑,沈父搖了搖頭,也跟著笑起來。
    等最後一口餅咽下肚,防風洞裏隻剩滿足的笑容。
    何氏靠在草垛上,油手攥住沈桃桃的腕子:“娘的桃兒是福星啊!沒有你這口餅——”
    話沒說完,全家老小腦袋點得像狂風裏的高粱穗子。
    沈二嫂撲過來抱住沈桃桃,油嘴在她破棉襖上蹭出亮印:“妹妹!下輩子我還當你嫂子!”
    沈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