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不是來報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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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顆人頭凍成青紫色,懸在驛站旗杆的鐵鉤上。
    融化的血水混著冰碴滴答砸進雪地,滲開一灘灘黑紅汙跡。
    李癩子那顆腦袋正對著沈桃桃家的防風洞,暴突的眼珠蒙著霜,嘴角竟還僵著臨死前的恐懼。
    沈桃桃攥著棉被的指節泛白,她此時此刻才清晰的意識到,這裏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人命在這世道,比凍死的狗還賤。
    再想起謝雲景那張冷戾的臉,隻覺得脊骨發寒。這哪是冰原孤狼?分明是尊玉麵修羅!
    漏風的洞裏彌漫著血腥氣,大哥腰上的淤紫腫得老高,沈小川趴在草席上捂著腦袋,何氏和二嫂的腳疼得鑽心,就連沈父也在揉著手臂卻不敢哼出聲。
    “得去弄藥……”沈桃桃掐著手心,站起身,剛要鑽出防風洞,衣角被扯住了。
    一直沉默的沈父枯枝似的手揪住她:“桃兒!聽話,咱不出去!”滄桑的臉上寫滿擔憂。
    何氏一把她拽進懷裏,箍得死緊,淚珠子砸在沈桃桃後頸:“娘寧可疼死,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出去!那些守兵沒好人……路上就糟蹋了不少好姑娘,專門挑落單的下手。”
    “桃兒,你是娘的命啊……要是你……”不吉利的話被她吞進嗚咽,隻餘抖得篩糠似的身軀。
    “大哥能忍!”沈大山從牙縫裏擠出話,煞白的臉抵著泥牆蹭掉冷汗,“流放路上……比這重的傷……挺挺就過去了……”他說得硬氣,聲音卻虛得發飄,腰下那片紫淤已透出抹死氣沉沉的青灰。
    沈桃桃望過他們每個人的臉,比剛穿過來時更加清晰。
    他們像一群瀕死的獸,彼此隱藏著傷口,卻把最後一點活氣給了她。
    沈桃桃掰開何氏鐵鉗似的手,將臉貼向她的臉,眼淚燙進脖頸:“娘,咱們得活著,沒有藥,你們挺不過去。”她的聲音又輕又穩,“李癩子的頭還掛在旗杆上,這四下裏的人暫時都不敢起什麽歪心思。”
    她推開何氏,邁進黑暗。
    北風卷著雪粒子劈頭蓋臉砸下,身後是沈大山嘶啞的吼:“遇到事兒喊一聲……大哥死也不會讓你挨欺負!”
    蒼茫風雪裏,驛站那串人頭已經凍成灰紫色的燈籠,骨碌碌地滾下來恰好砸進她邁出的腳印。
    既然占了原主這身子,這一家子,她沈桃桃拚死也要護嚴實了。?
    可真到了驛站門口,沈桃桃的腿還是止不住地打哆嗦。
    李癩子那冰珠子似的眼和謝雲景染血的鞭梢在腦子裏纏成死結。
    那聲“疼麽?”偏在此刻鬼似的鑽進耳朵,燙得她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
    “磨嘰個啥!”張尋以為她是來報救命之恩,猛地一下搡在她肩頭,“女追男隔層紗。”
    門軸慘叫著咧開,沈桃桃踉蹌撲進內室。
    蒸騰著的水汽混著絲絲男性荷爾蒙瞬間撞了過來。
    謝雲景赤著上半身立在銅盆前,水珠順著肌理虯結的背溝滾落,肩上碗口大的青紫瘀傷深得發黑。
    他抓著的棉巾“啪嗒”砸進水裏,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霞紅:“放肆!誰準你——”
    “穿褲子了又沒光著!”沈桃桃反吼得理直氣壯。
    他慌什麽?工地上光膀子抬鋼筋的漢子多了去了,臀線卡在鬆垮裏褲邊沿,人魚線隱入腰帶……
    “傷藥有麽?”她攤開掌心直勾勾盯著他,仿佛篤定他會給她,“不白拿你的,我用東西和你換。”
    謝雲景根本沒理後麵那句話,檀木小匣“哢嗒”彈開。
    他披著外袍耳根充血,抓起兩瓶藥一股腦塞她手裏:“白瓶內服,青瓶外敷。”目光掃過她臉上擦傷,確認無事後又觸電般躲開。
    沈桃桃抓起藥瓶轉身要走,視線卻停在他肩上那片瘀紫上:“冰柱砸的?”
    謝雲景點點頭。
    管他冰原孤狼還是玉麵修羅,若是這片淤紫不及時推開,夠他疼一個月的,拿人手短,權當藥錢。
    瓷瓶“咣當”擲在桌上,沈桃桃倒出化瘀膏,指了指床榻:“趴好!”
    “不必!”謝雲景像被烙鐵燙著般後撤,袍子滑下半邊肩:“男女授受……”
    “授個屁!”她鉗住他手腕反擰,一推一壓行雲流水——上回這麽擰的還是生鏽的水閥。
    冰涼的藥膏抹開在滾燙肌理間,謝雲景脊背瞬間繃成鐵板。柔嫩指腹碾過瘀傷時,他的悶哼卡在喉頭,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淤血得揉開,”沈桃桃兩掌交疊壓住傷處,力道恰好似在揉麵:“我外公說,通則不痛——”
    謝雲景半張臉陷在棉被裏,喘息粗重:“你外公……怎麽會推拿?”
    他看過沈家人的卷宗,三代都是工部小吏,並未有人在醫學方麵有建樹。
    “赤腳大夫唄,”沈桃桃腕子一翻又壓下去,“專治你這種擰巴骨頭!”
    膏藥辛辣混著他汗水的鐵鏽味鑽進鼻腔,沈桃桃揉著揉著忽然頓住,她說的是現代的外公,不會露餡吧。
    低頭仔細觀察謝雲景神色,隻見他渾身肌肉繃得死緊——應該是沒察覺。
    赤紅後頸浮著層細汗,不像是疼的,更像是……
    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