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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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體呈現出曆經歲月沉澱的暗青色。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陰刻符文。
    那些符文極其詭異,彼此勾連纏繞,構成類似某種邪惡法陣的圖案。
    在油燈微弱的光線下,這些符文仿佛在流動,散發著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邪異氣息。
    而在棺槨最頂端的中心位置。
    沈桃桃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那裏,壓著一塊東西,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石頭,但又不像,它更像是一大塊凝固的血肉化石。
    它如同封印般,壓在那青銅棺最頂端的中心點上。
    無數條細密的符文,從這塊“血肉化石”上延伸出來,深深地刺入青銅棺中,仿佛將兩者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
    這詭異的組合,散發血肉腥臊和古老邪惡的恐怖氣息。
    就在沈桃桃被這超出認知的詭異景象,震懾的心神失守之際。
    “呃……逃……快逃……”
    一聲急迫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鑽進沈桃桃的耳朵裏。
    謝雲景不知何時竟恢複了一絲意識,眼睛依舊緊閉,眉頭痛苦地擰在一起,額頭上全是冷汗。
    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著,似乎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才擠出這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
    “謝雲景!你醒了?”沈桃桃又驚又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俯下身,湊到他耳邊,“你說什麽……逃?”
    然而,謝雲景似乎隻是被危機感刺激得短暫清醒了一下,那點微弱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瞬間熄滅。
    他頭一歪,再次徹底陷入了昏迷之中,任憑沈桃桃如何呼喚,再無半點反應。
    “謝雲景……謝雲景!你別睡……醒醒啊!”沈桃桃的聲音帶著哭腔,恐懼和無助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哢嚓。
    一聲脆響,陡然從那塊壓在青銅棺的“血肉化石”上傳來。
    沈桃桃驚恐地抬頭。
    隻見那塊“化石”的表麵,一道裂紋,毫無征兆地出現了。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紋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蔓延交織。
    細密的碎裂聲如同死神的低語,密集響起。
    灰撲撲的表層開始剝落,露出裏麵的顏色,一種……極其柔嫩、如同初生嬰兒般細膩的……粉紅色。
    沈桃桃的呼吸徹底停滯,眼睛幾乎瞪了出來。
    在那塊不斷碎裂剝落的“化石”中心,一個如同剛剛脫離母體的嬰兒輪廓,正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
    它的身體蜷縮著,小小的拳頭緊握在胸前,雙目緊閉,神態安詳得如同沉睡在母體之中。
    這怎麽可能!
    青銅棺還在緩慢抬升,那塊“化石”還在加速剝落。
    那個粉嫩的嬰兒蜷縮在“化石”核心,隨著表層的不斷脫落,它小小的身體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活的?在這塵封千年的古墓深處,在這布滿邪惡符文的青銅棺上?
    “謝雲景……你醒醒啊……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她再也控製不住,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滴落在謝雲景的臉上。
    她用力地喊著他,聲音嘶啞絕望,帶著無助的哭腔,“你告訴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啊……”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謝雲景腰間,那裏,纏繞著他從不離身的玄鐵鞭。
    這鞭子和謝雲景上過戰場,凜冽的殺氣可以驅邪除惡。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她一把扯下攥在手裏,冰冷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仿佛給她注入了一絲微弱的力量和勇氣。
    她不再哭泣,咬著牙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拖著傷腿,擋在昏迷的謝雲景身前,麵對著那口不斷抬升的青銅巨棺,麵對著棺頂即將破殼而出的“嬰兒”。
    來吧。
    管你是千年老粽子還是什麽邪門玩意兒。
    想動他,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隨著祭台的升高,沈桃桃的視線也寬闊起來,她看到石室的東麵,有一處石門。
    她看了看青銅棺上還在異變的“嬰兒”,一雙小手幾乎要從崩裂的“蛋殼”裏伸展出來。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她和謝雲景真的會成為那東西的“點心”。
    “走,”沈桃桃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她強忍著腳踝的劇痛,將謝雲景背了起來,跌跌撞撞奔向石門。
    她照著來之前陸夫人教過的方式,在門邊摸索了一陣,發現一個凸起的石塊,用力推下去,石門咯咯噔噔地打開。
    她背著謝雲景幾乎是跌出石門,隨後石門關上,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那催命的碎裂聲。
    沈桃桃掏出火折子點燃,低頭觀察謝雲景,他依舊昏迷著,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沈桃桃的心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學過急救,也看過不少野外生存的資料。
    她目光飛快地掃過這間側室。這裏似乎是堆放陪葬品的地方,角落裏散落著一些家具碎片。
    她找到幾塊相對平整的木條,從衣服上撕下幾縷布條,牙齒和手配合,小心翼翼地將木條並排,用布條緊緊纏繞固定在謝雲景的身上,做成一個簡易的夾板。
    固定好胸肋,她又檢查了他的四肢。幸好,除了幾處擦傷,沒有明顯的開放性骨折。
    做完這一切,沈桃桃幾乎虛脫,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癱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靠著石壁,大口喘著氣。從懷裏掏出最後小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餅子,艱難地吞咽下去。
    她不能等死,更不能讓謝雲景死在這裏。
    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石門縫隙,裏麵傳來的碎裂聲似乎更密集了。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沈桃桃掙紮著爬起來,腳踝已經痛到麻木,她走到角落,拖過兩根還算結實的木梁,勉強做成一個簡陋的擔架。
    她走到謝雲景身邊,看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低聲道:“謝雲景,咱回家。”
    她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小心翼翼地將他沉重的身體一點點挪到擔架上,汗水順著她的額角大顆大顆地滾落。
    終於將他安置好。沈桃桃將玄鐵鞭緊緊纏在右手上,左手則拿起剛剛做的火把。
    微弱的火光隻能照亮身前幾步遠。
    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將擔架前端那根用來拖拽的布條,牢牢地套在自己的肩膀上。
    受力的布條好似鋒利的鋼絲,瞬間勒進她的肉裏,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悶哼一聲,卻毫不停頓,右腳蹬地,身體前傾。
    “呃——啊!”
    一聲壓抑的呐喊從她瘦弱的身體裏擠出。
    她拖著沉重的擔架,一步,一步,朝著記憶中陸夫人在山頂時指出的“生門”方向,艱難地挪去。
    擔架在石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謝雲景的身體隨著顛簸微微晃動,每一次晃動都讓沈桃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得不走走停停,每一次停下,都立刻撲到擔架旁,緊張地查看他的呼吸和臉色。
    “謝雲景……堅持住……我們快出去了……”她一邊喘息著,一邊低聲說著,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不知走了多久,肩上的布條早已勒進了骨縫裏,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挪動都讓她眼前發黑。汗水流進眼睛,澀得生疼。
    終於,她拖著沉重的擔架,挪到了墓室西南麵那片石壁前。
    石壁依舊是那種深青色的巨石,光滑冰冷。
    但沈桃桃的目光反複查找,終於在石壁靠近地麵的一個角落裏發現異常。
    那裏的石質紋理似乎與其他地方不同,更鬆散,更……像是後來填補的。
    “就是這裏,”沈桃桃眼中爆發出狂喜,她放下擔架,將火把插在旁邊石縫裏。雙手緊緊握玄鐵鞭。
    “生門,給我開!”她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掄起沉重的玄鐵鞭,狠狠砸在石壁上。
    石屑飛濺。
    石壁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白印。
    有戲。沈桃桃精神大振,不顧虎口被震裂的劇痛,再次掄起玄鐵鞭。
    一下,又一下。
    沉悶的撞擊聲在墓室裏回蕩,石屑如同冰雹般簌簌落下。
    然而,她的力氣終究是有限的。連日奔波的疲憊,腳踝的劇痛,肩背的傷口,還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懼……
    砸到第十幾下時,她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手臂酸軟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次舉起鞭子都像是要抽幹她最後一點生命。
    “嗯……”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跪倒在地,玄鐵鞭也脫手掉在了地上。
    她雙手撐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她掙紮著想爬起來,去撿那根鞭子,身體卻像散了架一樣,根本不聽使喚。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
    生路就在眼前,她卻連砸開它的力氣都沒有了。
    “桃……”
    一聲微弱的呼喚,從擔架上傳來。
    沈桃桃猛地一震,艱難地扭過頭。
    擔架上,謝雲景不知何時竟微微睜開了眼睛,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布滿了血絲,卻牢牢盯在她那張寫滿絕望和疲憊的臉上。
    他的嘴唇幹裂得像皸裂的土地,艱難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麽,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謝……謝雲景,”沈桃桃的聲音滿是顫抖和驚喜,“你醒了?”
    謝雲景的目光艱難地移動,越過她,落在她身後那片布滿鞭痕的石壁上。
    又緩緩移回她身上。他的眼神極其複雜,有痛楚,有虛弱,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他的雙手攥緊,似乎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然後,在沈桃桃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他的雙手抓住了擔架邊緣,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拉起,胸肋處的夾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鮮紅的血絲。
    “你幹什麽!別動!”沈桃桃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撲過去想按住他。
    但謝雲景的動作快得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超出了他重傷之軀的極限。
    他像一頭爆發出最後生命潛能的困獸,借著抓住擔架邊緣的力量,他竟硬生生地將自己沉重的身體從擔架上撐了起來。
    然後,在沈桃桃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朝著那片石壁。
    一頭!
    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