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虎也不廢話，直接道：“我死後，朝廷發的撫恤銀子，趙老歪獨吞了。員外給的那筆賣命錢，他也收了。這兩筆，連本帶利，得還給我媳婦吳秀英。”
    地上癱著的趙老歪一聽，急得“嗬嗬”直叫，手腳亂蹬，那可都是他的命根子啊。
    趙大虎沒理他，繼續道：“老趙家的屋子，當初是我娘留下的，趙老歪是入贅頂門的，房子該歸我。還有村東頭那三畝水田，是我娘當年的嫁妝，也得還回來。”
    這下，連裝死的趙婆子都忍不住了，也顧不上害怕了，尖聲叫道：“不行，絕對不行，錢都花完了，房子地是俺老趙家的，憑啥給你，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村長，你可不能聽他胡說啊。”
    她豁出去了，她覺得趙大虎再橫，總不敢當著村長的麵打她吧？
    趙大虎確實沒打她。他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勾起冷笑，“錢花完了？花在哪兒了？花在給你和野漢子生的野種趙二賴娶媳婦了？”
    院子裏瞬間死寂。
    躲在院外偷聽的沈桃桃和鐵蛋都驚呆了。
    沈桃桃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好家夥！這瓜也太勁爆了。
    趙老歪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趙大虎，又猛地轉向趙婆子，嘴裏“嗬嗬”作響，臉憋得通紅。
    趙大虎卻不看他，目光刮在趙婆子瞬間慘白的臉上，繼續說：“趙二賴根本就不是趙老歪的種，是你跟鄰村那個殺豬的劉麻子偷人生的野種，趙老歪寶貝了這麽多年，是在給別人養兒子，可笑！”
    “你……你放屁，血口噴人！”趙婆子尖叫著否認，但眼神裏的慌亂出賣了她。
    一直縮著的趙二賴卻不樂意了，嘟囔道：“大哥你胡說啥，我就認爹一個爹。”
    他這話，無異於承認了他早知道趙老歪不是親爹。
    趙老歪一聽，雙眼暴突，一口氣沒上來，渾身劇烈抽搐起來，嘴角歪斜，口水直流，竟是活活氣的中了風，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趙婆子見狀，撲到趙老歪身上哭嚎：“當家的，當家的你別嚇我啊，不管爹是誰，你倆都是我的兒啊。”
    趙大虎看著她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眼中的厭惡達到了頂點，他上前一步，用腳尖輕輕踢了踢癱軟的趙老歪，“你的肉？趙婆子，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娘，是你表姐，她受不了趙老歪的虐待，生了我之後就被逼得投了河。你當時懷著趙二賴，找不到接盤的，看趙老歪死了老婆，就趕緊貼上來當續弦，好讓你兒子名正言順地生下來，霸占我家的房子田地，這些醃臢事，你真當沒人知道？”
    這番話，如同五雷轟頂。
    趙婆子像見了鬼一樣看著趙大虎，“你……你怎麽知道……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你……你不是人，你是惡鬼，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你翻過閻王的生死簿。”
    她徹底崩潰了，這些埋藏了幾十年的秘密，她以為會爛在肚子裏帶進棺材，怎麽會……怎麽會從這個“死而複生”的人嘴裏說出來？除了鬼神，她想不到別的解釋。
    村長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看著趙大虎那冷峻的側臉，心裏翻江倒海。這孩子……在戰場上到底經曆了什麽？怎麽會變得如此……可怕？又怎麽會知道這些陳年舊事？
    早在趙大虎當上將軍之後，就派人將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摸透了。
    趙大虎不再看崩潰的趙婆子，轉向臉色發白的村長，語氣恢複了平靜：“六叔，情況就是這樣。該怎麽分，您看著辦。明日，我會來取回屬於我媳婦她們的東西。”
    他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村長看著地上中風的趙老歪，重重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好，六叔……知道了。”
    院牆外，沈桃桃拉著鐵蛋悄悄退開，心裏波瀾起伏。這趙大虎，手段狠辣，心思縝密，一擊致命。
    他這次回來，絕不是僅僅為了爭那點家產那麽簡單。吳寡婦娘仨，有他護著，以後是沒人敢欺負了。可……跟著這樣一個煞氣衝天的男人，真的就是好事嗎。
    沈桃桃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心裏那股因為“三皇子”三個字而引起的不安，再次隱隱浮現。
    夜漸漸深了，阿婆家的小屋裏，油燈昏黃。折騰了大半宿，鐵蛋和土蛋兩個小丫頭也累壞了，身上還沾著泥灰。
    阿婆燒了一大鍋熱水，倒進半人高的大木盆裏。
    “來來來，鐵蛋，土蛋，快進來，阿婆給你們洗洗幹淨，好睡覺。”阿婆招呼著。
    鐵蛋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土蛋年紀小，倒是嘻嘻哈哈地脫了衣服，“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溫水裏，濺起一片水花。
    沈桃桃也過來幫忙，拿著皂角給土蛋搓洗後背。水溫熱，很舒服。土蛋玩心重，在水裏撲騰，小腦袋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冒出來，咯咯直笑。
    洗著洗著，土蛋又一個猛子紮進水裏，憋氣玩。可這次，她下去的時間有點長，水麵冒了幾個泡泡，就沒動靜了。
    “土蛋？別玩了，快出來。”沈桃桃覺得不對勁，心裏一緊，趕緊伸手去撈。
    誰知她腳下一滑，踩到了潑出來的肥皂水，整個人失去平衡，“哎呀”一聲驚叫，頭朝下栽進了大木盆裏。
    “噗通……”
    水花四濺，溫熱的洗澡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口鼻耳朵，窒息感猛地襲來。
    沈桃桃下意識地掙紮，就在這一片窒息中，無數破碎的畫麵猛地衝進了她的腦海。
    流放寧古塔的判決……風雪漫天的流放路……北境軍大營……謝雲景那張冷峻的臉……淬毒的弩箭破空而來……她毫不猶豫地推開謝雲景……
    最後定格在謝雲景那雙赤紅欲裂的眼睛……“桃桃！”
    “咳咳咳！”沈桃桃猛地從水裏抬起頭，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流。
    她趴在木盆邊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煞白，眼神卻是一片驚駭後的清明。
    她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桃丫，桃丫你沒事吧？嚇死阿婆了。”阿婆趕緊把她從桶裏拉出來，拿著幹布巾手忙腳亂地給她擦臉擦頭發，“你說你這孩子，咋這麽不小心，快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