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留在後方等你。”沈桃桃迎上他擔憂的目光，毫不退縮，“雲景，我不是需要你護在羽翼下的金絲雀。我經曆過流放，上過戰場，能從暗殺下生還，也能陪你並肩作戰。我知道前路危險，但正因為危險，我才更要和你一起去，我要親眼看著三皇子伏誅，我要和你一起，結束這亂世。”
    她的聲音清亮而堅定，在山洞中回蕩。
    周圍的士兵們都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看向這個看似柔弱卻目光如炬的女子，眼中充滿了敬佩。
    謝雲景看著她熠熠生輝的眸子，那裏麵有關心，有堅決，更有與他同生共死的勇氣。
    他知道，他攔不住她。
    他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帶著無奈和寵溺：“你……你這性子……罷了。”
    他轉頭對張尋吩咐道：“立刻傳令工匠營，用最好的玄鐵，連夜為……為桃桃趕製一套貼身的輕甲，要兼顧靈活與防護，再挑一匹迅捷的母馬。”
    “是，主子！”張尋領命，快步離去。
    謝雲景重新看向沈桃桃，指尖輕輕拂過她臉頰上的一道細微擦傷，“跟緊我，不許擅自行動，一切聽我指揮，可好？”
    沈桃桃展顏一笑，用力點頭：“好！都聽你的！”
    無需再多言語。曆經生死，劫後重逢，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更深沉的情意。
    一個時辰後，朝陽初升，霞光萬道。
    北境軍大營旌旗招展，士氣如虹。沈桃桃換上了一身合體的玄色輕甲，青絲高束，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與俊美如天神的謝雲景並轡而立。
    謝雲景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中馬鞭向前一揮，聲震四野：
    “三軍聽令，目標京城，出發！”
    北境大軍，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沿著官道，浩浩蕩蕩向南開拔。
    玄甲映日，刀槍如林，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大軍行進速度極快，但龐大的軍隊每日消耗的糧草輜重，是個天文數字。
    隨軍的後勤官員麵帶憂色，幾次向謝雲景稟報，糧草轉運不易，恐難以為繼。
    這日晚間紮營，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
    謝雲景與宋清遠，徐相等核心將領正在商議糧草事宜，氣氛有些凝重。
    “將軍，我軍日行百裏，民夫轉運糧草已跟不上速度。若強行征調沿途州縣糧草，恐失民心，且易中敵軍堅壁清野之計。”徐相撚著胡須，眉頭緊鎖。
    謝雲景看著地圖，沉默不語。
    他何嚐不知糧草是關鍵？但若放緩速度，給三皇子喘息之機，後果更不堪設想。
    一直安靜坐在謝雲景身側的沈桃桃，忽然開口，“雲景，徐相，我有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帳內目光瞬間集中到她身上。
    謝雲景看向她，眼神帶著鼓勵：“桃桃，你說。”
    沈桃桃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大軍遠征，補給線漫長確實是軟肋。我們或許可以……因糧於敵。”
    “因糧於敵？”徐相疑惑。
    “對，”沈桃桃點頭，“三皇子潰退倉促，其主力雖散，但沿途州縣，尤其是他控製的核心區域，定然囤積有大量軍糧以備固守。
    我們不必完全依賴後方轉運，可以派出精銳小隊，偽裝成潰兵或商隊，探查清楚敵軍糧倉位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奇襲奪取。”
    她頓了頓，繼續道：“此外，光奪糧還不夠，還需攻心。三皇子倒行逆施，苛政猛於虎，沿途百姓苦其久矣。我軍與北境軍不同，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我們每攻克一地，或經過一處，可開倉放糧，將部分繳獲的糧食分發給貧苦百姓，同時張貼告示，曆數三皇子屠村暴虐等罪行，申明我軍乃吊民伐罪之師，讓百姓知道，我們不是來搶奪的，是來解救他們的。”
    帳中所有人瞬間就明白了沈桃桃這番話的深意和厲害之處。
    這不僅僅是軍事策略，更是政治攻勢，奪敵之糧，解己之憂；收買人心，瓦解敵勢。
    雙管齊下。
    徐相眼中精光一閃，撫掌讚歎：“妙啊，城主此計大善，奪其糧以實我腹，揭其惡以收民心，此消彼長，三皇子雖據堅城，亦如無根之木，無水之魚矣。”
    宋清遠也興奮道：“對，咱們打仗拚命，為的就是讓老百姓過好日子。把糧食分給百姓，讓他們知道誰才是好的，看誰還幫三皇子守城。”
    謝雲景深深地看著沈桃桃，眼中滿是驕傲。他的桃桃，不僅有勇更有謀，總是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給出最關鍵的助力。
    他握住沈桃桃的手，重重點頭：“好，就依桃桃之計。徐相，立刻草擬安民告示，務求言辭懇切，切中要害。宋清遠，遴選軍中好手，組成銳襲營，專司探查，奇襲敵軍糧草囤積點之事，所得糧秣，七分充作軍資，三分就地分發貧民，嚴令各部，敢有擾民者，軍法從事。”
    “得令！”眾人轟然應諾，士氣大振。
    接下來的行軍路上，景象與以往截然不同。
    北境軍過處，秋毫無犯，甚至主動幫百姓修複被潰兵破壞的房屋道路。
    每當攻克一座由三皇子殘部把守的縣城或糧倉，大軍入城後第一件事便是張貼安民告示，開倉放賑。
    白花花的米糧分到麵黃肌瘦的百姓手中，再加上告示上血淋淋的控訴，百姓們從最初的恐懼觀望，到後來的感激涕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者，絡繹不絕。
    “謝將軍是好人啊，是來救咱們的。”
    “三皇子不得好死！連自己的百姓都殺。”
    “將軍，俺家小子有力氣，讓他跟您去打京城，殺了那畜生！”
    民心，如同涓涓細流，開始匯聚成洶湧的江河，倒向北境軍。
    傷勢已好了大半的趙大虎也主動求見，“謝將軍。”
    趙大虎抱拳，神色鄭重，“末將曾在京畿駐防多年，對京城沿路關卡的布防，了如指掌。”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繪製精細的羊皮地圖，雙手呈上：“此乃末將憑記憶繪製的京畿布防詳圖，包括各處關隘，兵力部署，請將軍過目。”
    謝雲景接過地圖，展開一看，驚喜不已，這地圖之詳盡，遠超他手中任何一份，若有此圖，攻打京城，事半功倍。
    “趙將軍，你立下大功了。”謝雲景重重拍了拍趙大虎的肩膀。
    趙大虎沉聲道：“末將願戴罪立功，助將軍早日鏟除國賊，還天下太平。”
    沈桃桃在一旁看著，心中感慨。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謝雲景的仁德軍紀，加上她提出的攻心之策，正在悄然改變著力量對比。
    連趙大虎這樣的降將也真心歸附，獻上如此厚禮。而三皇子，縱有堅城利兵，卻盡失人心，敗亡已是注定。
    她抬頭，與謝雲景目光交匯，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軍繼續向南，旌旗所指，民心所向，京城已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