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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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數年間,薑宸與此鄉間,也已被所有鄉民所熟悉,甚至因為其平日裏每多有仗義相助,還收獲不小名聲,聲望不比陳涉低。
    陳涉卻也不惱,他知曉薑宸身份本就不一般,也就絕了與他相爭的心思。
    隻是不知為何,那些貴人數年間都沒有來尋薑宸。
    漸漸的,陳涉也將此事慢慢遺忘,將薑宸真正當作自己的手足兄弟一般。
    在轉為良籍後,薑宸也有了自己的新名字。
    薑氏陳姓,名宸。
    姓陳則是因為他原來本就是陳家佃農,並無自己姓氏,即便轉為良人,貫姓也該為原本主家之姓,陳涉與薑宸也並無什麽可說。
    至於薑氏,據說是陽城縣查閱了薑宸的過往來曆,認為他過去出身齊地,於是便冠以薑氏。
    這個理由有點牽強,有多少良人都沒有氏的,何況是一個奴籍轉良人的薑宸。
    但陳涉知道薑宸底細,便想到更深處了,也許這個薑宸,此前便來自齊地。
    至於名字,則是陳涉在問過薑宸時,薑宸隨口說了句“那便名宸吧”。
    當時話音出口,薑宸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為何,自己脫口而出的會是這個字。
    此後幾年,天下越發太平,一些矛盾便隱隱激化出來,失去了軍功來源,階級的固化矛盾便體現了出來。
    隨後,始皇帝北擊匈奴,南鎮百越一時間,築長城,貶儒法,國運更加昌盛。
    但在這昌盛的背後,卻是這盛大帝國的外強中幹。
    ......
    “陛下,今四海承平,你也該安心養傷了。”
    衛淵看著那上首那位高大的身影,眼底有止不住的悲感。
    帝國也日漸強盛,那人的身形也依舊偉岸,可是身上卻多了一股,即便是強盛的國運,也掩飾不住的暮氣。
    他已經將要走到人生盡頭了。
    多年前於泰山斬仙,卻也受仙割壽,此為永恒,藥石無醫。
    此刻始皇帝正值壯年,年不過五十,平日也打坐修行,不貪戀酒色,此刻看起來,卻已然有種油盡燈枯的感覺。
    正因為如此,近日就連徐市請命出海的次數,似乎也頻繁了一些。
    包括韓終等人,也開始在公子扶蘇,公子胡亥二人之間下注。
    至於其他公子,則基本無奪皇位的機會。
    當然,選擇公子扶蘇的人自然更多一些,公子扶蘇雖然仁慈軟弱,但卻更得始皇帝喜愛,而且又是長公子,順位繼承皇位是十之八九的事。
    不過扶蘇公子更多心係百姓,雖也廣招門客,但卻看重門客德行。
    因此,因此一項而轉投胡亥門下的人也不少,胡亥則是來者不拒,加上他生性愛玩,隻要能讓他快樂的,胡亥都不吝賞賜。
    各種金銀財寶和天材地寶,胡亥都大手一揮便賞賜給門客,這也更讓不少人屬意。
    “還是太匆忙了啊,這大秦,看似壯闊,卻暗藏危機。”
    “我死後,恐怕以扶蘇的性子,未必能解決掉這些問題。”
    衛淵一愣,這是打算傳位給胡亥公子嗎?陛下就這樣訴之於口了?
    “衛淵,若朕死,當由公子扶蘇繼位,也好,這個惡人便由朕來當,扶蘇就算解決不了隱患,以他的性子,做一個守成之君卻是足矣。”
    衛淵大驚,這是讓自己傳達口諭,若陛下真的死了,口諭究竟如何,卻也隻是自己說了算。
    這是何等恩寵和信任,才能讓陛下如此。
    當然他衛淵,也值得陛下如此信任!
    “陛下萬歲,怎可輕易言死,若是讓薑先生來宮裏為陛下看看,說不定......可緩解陛下傷體。”
    “不必煩擾他,薑先生化外之人,若天下的方士,都如薑先生這般,那就好咯,可惜啊......”
    .......
    這場談話不知談了多久,等衛淵走出鹹陽宮,天色已經略顯黯淡。
    他已然知道陛下最後的決定,不出大多數人所料,陛下欲立扶蘇公子為皇儲。
    隻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出宮後並沒有去找扶蘇公子表忠心。
    而是叫來人手,牽來三匹好馬,便一路狂奔往鹹陽外趕去。
    陛下讓他不要去打擾薑先生,但是衛淵卻也無法眼睜睜看著陛下去死。
    他準備去找薑宸,若是薑宸願意救陛下,那是再好不過,若是不願,他也不勉強。
    這樣,應該也不算違背陛下的意誌吧?
    衛淵如此自我安慰到,轉眼間便已經出了鹹陽。
    ......
    “薑宸,你今年恐怕已經三十而立,還不打算娶妻,莫非真要做那不孝之人啊?”
    “已經有數十人家向我打聽你,都是高貴門第呢!”
    田野間,陳涉隨口玩笑道。
    他已經在去年成親,女方家是陽城一商賈家的女兒,地位雖然低,卻能大量資助陳家財富。
    而且陳涉也看中女方的賢良淑德,因此有了這樣一門親事。
    說到這裏,陳涉看了看薑宸的臉龐,再摸了摸自己那已經有些鬆弛粗糙的臉,不禁有些感慨。
    人和人果真不能比,五六年前薑宸便是這模樣,這麽些年過去了,整日風吹日曬,他竟然看起來沒有絲毫改變。
    反倒是自己,看上去蒼老了不少。
    不,應該是成熟了不少。
    隻是一想到家中妻已經顯懷,再過幾月便要生產,他又笑了起來。
    薑宸見狀也跟著笑笑,他倒是沒有什麽娶妻的想法。
    這幾年,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簡單的生活,日複一日,隻是這天地,在他眼中,似乎每日都有所不同。
    有時是看雲,有時是聽風,有時是落葉,天地萬物如格物一般,在他眼前被清晰地剖開其內在紋理。
    即在近日,他更是偶爾似乎能聽到耳邊傳來有嗚咽聲,似乎有萬千詭譎在呼喚他。
    他有時還能看到,一片漆黑不見彼岸的深海,在眼前一閃而逝。
    他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但是薑宸知道,該來的,遲早會來。
    就比如今日。
    薑宸抬頭看向前方策馬而來的一記幹淨身影,站立於原地不動。
    而原本還有說有笑的陳涉,看到那策馬而來的身影時,臉上的神情也頓時僵滯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