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就是許言。
    四目相望，周京延又想起了他和許言的從前，想起她抑鬱症病發的時候，想起她借著那場大火離開了他。
    也想起了自己對她的種種誤會，對她的各種不好。
    想到這些，他眼圈有些泛紅了。
    此時此刻，周京延很想靠近許言，他想抱抱她，他想跟她說，那幾年是他誤會她了。
    他想跟她道個歉。
    然而……許言對他的疏遠，對她的距離感，周京延卻無從靠近。
    心中的千言萬語，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周京延深邃的眼神，許言似乎也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一些事情，似乎看到他確實已經知道她的身份。
    從容不迫的看著周京延，許言淡聲打招呼：“周總。”
    許言一聲周總，周京延感慨萬千，怎麽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和許言能生疏到這個地步，許言為了躲他，甚至製造了假死。
    至於周京延查到許言身份的事情，陸硯舟沒有告訴許言。
    他覺得不說最好，沒必要非把這層窗戶紙捅破，省得更加糾纏不清。
    看周京延一動不動盯著她看了很久，也不說話，許言則是邁開步子，就往宴會廳那邊走了去。
    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周京延忽然伸手把她手臂拉住了。
    周京延的拉拽，許言轉過身，抬眸看著他問：“周總有事？”
    “許……”周京延開口一個許字，很快又回過神，溫聲道：“葉老師，京州集團最近有個項目和葉老師的研究方向挺一致的，不知道葉老師有沒有時間交流一下。”
    怕許言一口否決，所以不等她開口，周京延又道：“新一代遠程操控技術，我想這個研究方向東升集團應該很感興趣。”
    周京延話落，許言抬頭就看向了他。
    周京延所說的這個項目，是京州集團去年新成立的項目，東升確實也在研究這方麵。
    兩家公司各有長處，如果能夠合作，就是把各自優點集合在一起，對雙方都會很有利。
    許言沒有想到的是，周京延會把這個項目拿出來和她談事。
    他挺舍得下本的。
    抬頭盯著周京延看了半晌，許言說：“京州集團的技術我很感興趣，隻是合作方麵的事情，都是我哥在決定，不過還是很感謝周總誠意這麽大，願意把這個項目拿出來合作。”
    許言仍然抱著距離感的客氣，周京延說：“葉老師可以先回去和葉總商量一下。”
    許言：“可以。”
    話到這裏，周京延本應該鬆開許言的手，本應該放許言離開。
    但是，許言和他聊完事情之後，周京延還是沒舍得把她鬆開，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盯著她。
    許言見狀，低頭看向周京延的手，周京延這才恍然回神，而後把許言的手臂鬆開了。
    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許言收回看著周京延的眼神，便轉身先回宴會廳了。
    目送許言離開的背影，周京延的眼神越來越深沉。
    許許沒死，許許還好好活著在。
    ……
    片刻。
    許言回到宴會廳的時候，霍少卿朝她招了招手，喊她過去一下。
    霍少卿落落大方的打招呼，許言若無其事走了過去。
    她過去之後，霍少卿很自然站在她旁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跟大家介紹：“各位老領導，這位是東升集團的葉時言，葉老師，是工業科技領域的新星，這段時間就跟著各位老領導好好學習。”
    周京延的介紹，那些老專家則是一臉笑和許言打招呼，說聽過葉時言的大名，知道她有兩項專利和國外知名企業合作，說希望以後能和多合作，雙方共贏。
    老前輩們的抬愛，許言大方的道謝，大方站在霍少卿身邊。
    給許言介紹完這些老專家，霍少卿早已讓服務員在他旁邊加了一張椅子，讓許言坐在他旁邊。
    霍少卿的關照，許言沒有拒絕，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沒有扭扭捏捏。
    霍少卿和許言的親近，葉韶光看在眼裏雖然有些舍不得，但隻要許言開心，隻要她過得好，葉韶光便都接受。
    旁邊的桌子，秦湛和沈聿他們看著許言和霍少卿的親近，他們更關注的卻是周京延。
    特別是秦湛，因為他已經知道許言的身份。
    神情淡漠，周京延沒把大家的眼神太當回事，也沒有過多去在意霍少卿和許言的親近。
    以前，他是在明處，霍少卿在暗處。
    現如今，許言是葉時言，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那麽多的理直氣壯，所以他隻能在暗處，隻能和許言慢慢來。
    十點多，晚宴結束。
    許言是和葉韶光一起坐車回酒店的。
    回去的路上，許言說：“剛剛在酒店碰到周京延，周京延問東升有沒有興趣合作新一代信息操控技術。”
    聽著許言的話，葉韶光一笑道：“明顯是衝你來的。”
    又道：“不過周京延倒是挺舍得下本的。”
    說到這裏，葉韶光又看向許言，溫聲問：“那你的意見是什麽，畢竟這個項目如果真要合作的話，你大概率是要參與了。”
    葉韶光說許言大概率要參與，是因為在東升集團許言本來就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這是她手裏的技術。
    葉韶光的詢問，許言微微擰著眉說：“周京延這次拋出來的誘惑很大，我是在想如果合作的話，星辰能一起參與肯定更好。”
    又說：“撇開私人原因，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所以我聽你的。”
    許言把決定權給葉韻光，因為她畢竟不是真的葉時言，她肯定是要尊重葉韶光，尊重葉家，不能由於自己的私人原因，而把東升的利益往外推。
    這樣對葉韶光，或者對葉家都很不公平。
    畢竟，葉家收留她，已經是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看許言把決定權交給他，葉韶光鎮定道：“不合作。”
    葉韶光說不合作，是因為知道許言想和周京延保持距離，不想和他繼續拉扯。
    這一次，要不是上頭給了壓力，她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A市。
    所以，他沒有讓許言為難，直接把決定做了。
    葉韶光直截了當地不合作，許言轉臉就看向了他。
    看了葉韶光好一會，許言有些動容地說：“葉韶光，謝謝你。”
    許言眼中的柔和，葉韶光淡定道：“這個項目本來就是你的，所以肯定要以你的感受為主。”
    許言看著葉韶光，眼裏仍然是感激。
    這麽商量著，於是兄妹倆直接就把這事敲定了。
    後來的幾天，葉韶光在忙辦公大樓的重新裝修和人員調動，許言則是向從前一樣投入在技術中，更多都是在星辰的實驗室，或者市裏的研究所。
    霍少卿有時間的時候會過來找她一起吃飯，一起散步。
    兩人相處得很融洽。
    ……
    這天上午，許言吃完早餐，正準備去星辰那邊的時候，她剛剛出酒店，一眼就看到周京延的車子在酒店大門口把她堵住了。
    看到周京延那一刹，許言眉心下意識擰起來。
    周京延最近找她，有點太頻繁了。
    輕輕吐了一口氣，許言擰著眉心看著那輛邁巴赫時，隻見周京延已經打開車門下來。
    來到許言跟前，周京延若無其事地說：“葉老師，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知道周京延今天過來的目的，許言抬頭看了他一會，最後還是上車了。
    要不然，他也是個不依不饒的主，所以趁早和他把事情說清楚。
    沒一會兒，車輛啟動，周京延的手機響了。
    於是一路上，周京延都在接電話。
    許言則是安安靜靜坐在旁邊，別著腦袋，看著窗外。
    周京延電話接完的時候，車子也已經停在一家茶樓門口。
    周京延下了車，很自然過去幫許言把副駕駛室車門打開了。
    許言抬頭看著他，輕聲道：“謝謝。”
    緊接著，兩人下車後就進了茶樓。
    茶藝師進來給兩人泡了茶，周京延讓人先走，自己給兩人沏茶。
    把茶沏好收回茶壺，周京延看著許言，不緊不慢問：“葉老師，我上次提出的合作，東升集團似乎並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
    如果非要有的話，那也隻有私人理由。
    畢竟，他的提議給任何一家高科技公司，對方都會馬上簽合同。
    手裏拿著茶杯，許言品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說：“周總，東升業務方麵的事情都由我哥決定，他拒絕與京州合作，會有他自己的道理。”
    許言的客套，周京延一笑地說：“葉總對我意見好像很大。”
    周京延這話，暗戳戳也是在試探許言，看她怎麽接招葉韶光不待見他的事情。
    許言聽後，也跟著一笑：“周總誤會了。”
    許言話落，周京延就這麽看著她了。
    周京延直視的眼神，許言從容不迫，若無其事地品茶，絲毫沒當回事。
    把茶杯放下之後，她才說：“京州集團的實力在那裏，也不一定非要和東升合作。”
    兩人的極限拉扯，都在一步步試探。
    隻是今天見到周京延，他的狀態和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男人，恢複起來還是快。
    許言話到這裏，周京延又笑著說：“是嗎？我和葉老師，還挺有眼緣的，以後能做朋友嗎？”
    周京延的話，許言一下就笑了。
    隨後，她翹起二郎腿，溫聲道：“周總，我們是過來談合作，拓展業務的，不是過來交朋友的，而且有些話我早就對周總講過，所以這裏就不重複了。”
    “也希望周總多一些尊重，不要把我當成任何人的替身。”
    話到這裏，許言又緩慢站了起來，鎮定道：“今天這茶我喝了，周總的麵子我也算是給了，我還有事，就不陪周總接著坐了。”
    一個大樓，一個合作項目。
    她今天也算是給足了周京延麵子。
    見許言起身要走，周京延連忙也站了起來：“送你過去。”
    許言：“那謝謝周總了。”
    說著，兩人就一塊兒出門了。
    回去的路上，周京延的手機很安靜的，許言也很安靜。
    以前每次和周京延在一起，她總有說不完的話。
    現如今，什麽交流的欲望都沒有了。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
    雙手握著方向盤，周京延轉臉看向許言，正準備找話題和許言聊天的時候，隻見車子後方突然被強烈的撞擊了一下。
    下一秒，許言的身體就往前撞了過去，慣性的力量，把她整個腦袋都懵了。
    結果，當她還沒有從劇烈的撞擊中回過神時，他們的車子卻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胸口一陣沉悶，一口氣壓著快喘不過來，許言幾乎窒息。
    駕駛室那邊，周京延也被撞懵了。
    當車子被撞擊著追尾前麵的大車時，周京延想都沒多想，一個側身翻過去，就用自己的身體把許言護住了。
    這時，兩人被夾在兩車中間，安全氣囊都爆了
    腦袋一陣疼痛，許言緩緩睜開眼睛，隻見前窗玻璃碎了，車輛引擎蓋已經完全變形。
    周京延趴在她的身上，把她擋住了。
    緊皺眉頭回過神，許言抬手就推了推周京延，吃力地問：“周京延，你怎樣了？”
    吃力的抬起頭，周京延額頭都是血。
    但眼是下，他更痛的是後背，好像有什麽利器把後背刺穿了。
    用力抬起右手，周京延輕輕撫了一把許言的額頭：“許許，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意識到周京延的稱呼，許言朝他搖了搖頭：“我還好。”
    說著，許言很快又恢複冷靜，從包裏拿出手機報了120，以及交警。
    當她打完電話，無力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時，隻見周京延眼皮忽然一沉，就倒在她胸前了。
    “周京延。”
    “周京延。”
    許言見狀，抓著他的手臂就推了他幾下。
    紋絲不動倒在許言的懷裏，周京延沒人任何反應，
    喊著周京延的時候，許言沒有注意到，破碎的車窗外麵，有個戴鴨舌帽，身穿黑衣服的男人從她們車外經過。
    經過周京延的邁巴赫時，他眼神一直很淩厲地看著許言。
    看著懷裏的周京延，許言喊著他，不禁想起多年前，許家老宅那場大火，周京延奮不顧身把她從火海裏抱出來的情形。
    低頭看著懷裏的周京延，許言聲音顫抖的說：“周京延，你不要有任何事情，我不想再欠你任何人情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不知道擔心了多久，許言終於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他們終於被救出來。
    被醫護人員抬上救護車的時候，許言兩眼一黑，也昏倒過去了。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葉韶光在她的病房裏。
    擰著眉心，眼神緩緩的收回，葉韶光則是彎腰湊在她眼前，輕聲問：“醒了。”
    又問：“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看著葉韶光，許言低聲道：“除了脖子和頭，其他地方都還好。”
    話到這裏，許言又問：“周京延怎麽樣了？”
    聽著許言的問話，葉韶光說：“周京延還在手術室，你的情況比較輕，腦震蕩。”
    葉韶光說周京延還在手術，許言頓時眉心緊擰。
    她不想欠周京延人情，不想再被周京延救。
    許言的沉默，葉韶光似乎看穿她的心事，抬手揉了一下她頭發：“別想太多，他不會有事的，這隻是一場意外，你沒有欠任何人。”
    葉韶光的勸慰，許言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抬頭看向他說：“車輛被撞後，我好像看到車子外麵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衣服的男人經過。”
    不等葉韶光開口，許言又說道：“我懷疑這場車禍是人為，不是意外。”
    聽著許言的話，葉韶光說：“警察過去之後，後麵那輛車子是空車，車輛牌照是套牌的，警方已經在調查。”
    “這件事情肯定會給個說法，你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聽著葉韶光的話，許言躺在床上輕輕點了點頭，隻是腦海裏都是剛剛車禍的情形，都是周京延撲過來的情形。
    ……
    與此同時，A市政府那邊。
    市領導聽聞周京延和許言遇到車禍，一個個腦門都在冒汗，馬上召開了緊急會議，誓要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勢必要查出，車禍過後，為什麽後麵的車是空的，前麵又那麽巧有一輛大貨車。
    以往這樣的車禍，都是當場鬧出人命。
    好在許言沒有大礙，要不然，A市政府都不好和港城那邊交代。
    秘書長辦公室，霍少卿聽聞這事之後，開著車子直接就去醫院了。
    這會兒，秦湛沈聿，還有周京棋幾人則是等在手術室門口，幾個人的神情都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