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韶光話音落下，許言看他的眼神頓時比剛才認真，也更嚴肅。
    她問：“要這麽著急嗎？非要明天就回去嗎？要不等少知過來了，我先和他交接。”
    葉韶光怕她和周京延牽扯上關係，許言明白他的意思，也能夠理解他。
    再加上她這次論文的反響，港城那邊肯定也怕她長久留在A市，怕她加入這邊的研究工作，所以肯定也給了葉韶光不少壓力。
    能想到大家現在的安排，但沒想到他們這麽著急。
    論文才出刊第三天，港城那邊就馬上要她回去。
    許言的詢問，葉韶光說：“你和少知的工作交接可以電話和視頻溝通，不需要留在這邊等少知過來。”
    葉韶光口中的梁少知，是東升集團的技術負責人，和葉韶光同年，兩人合作了多年，在各方麵都很有默契。
    在東升集團兩年，許言跟跟梁少知也學會了很多。
    葉韶光讓她馬上回去，許言有商有量的說道：“和京州星辰的項目才簽完合同剛剛啟動，合同中也寫了我和其他兩名技術員為第一負責人。”
    “我現在突然回去，對京州和星辰會不會太不負責？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新一代的遠程操控，許言很重視這個項目，如果後期再把她這次的論文技術加進去，那在防禦和攻擊係統上將會有世界矚目的突破。
    如果她選擇回港城，港城那邊勢必會啟動新項目讓她負責。
    這樣一來，就等於把京州和星辰踢到一邊了。
    雖然能夠理解地方政府的舉動，但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操作流程，而且對京州和星辰不厚道。
    不公平。
    畢竟，周京延當初把這個項目拿出來分享時，他其實是想和她拉關係的，陸硯舟更是希望三方強強聯手。
    現如今，不能因為她個人掌握一些新技術，就把她從這個項目中抽離出去。
    此時此刻，許言沒有任何私情，隻衝著工作層麵在分析。
    她也知道，憑著她和周京延陸硯舟的交情，就算港城現在把她召回去，給她另立項目，兩人不會說什麽，不會和葉韶光撕破臉。
    但這樣的行為，著實有點欺負京州和星辰集團。
    如果說三方現在沒有合作，沒有簽訂合同，那她大概率不會拒絕葉韶光現在的安排。
    話再退一步講，雖說她在港城生活了兩年，雖說葉家對她有恩，可是撇開她和周京延的私事，A市對她也很好。
    她在A市長大的，在A大讀的大學，也是在第一高中讀書的時候拿到專利，陸硯舟更是對她提攜有加，業內的前輩對她也十分指導和看重，就連市裏的領導對她也很客氣。
    說一千道一萬，她是A市人，A市是她的故鄉。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給故鄉做點貢獻，希望大家能夠雙贏。
    許言一臉的認真，葉韶光眉眼微微沉了下來。
    從而，陷入了沉默。
    港城的領導雖然不知道許言真正的來處，但大部分也知道她並不是真正的葉時言，讓他把許言送回去，大家都是有私心，想獨占她的技術，想讓她為當地政府所用。
    但許言對A市肯定是有感情的。
    她剛剛那番話說的也沒有錯，東升和京州星辰剛剛才簽訂合作協議，他這個時候把許言從項目中抽離出去，確實做得不地道。
    他還知道許言完成新一代遠程操作係統之後，想加入星辰的無線用力項目。
    這個項目是陸硯舟最看重的項目，陸硯舟和周京延兩人在這個項目上都投入了很多財力，陸硯舟更是投入了絕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
    無奈這個項目工程確實太大，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落地成功。
    這兩年在東升，許言一直在研究無線用力，葉韶光知道，他知道許言對她事業規劃非常清晰。
    目不轉睛看著許言，看著許言眼中的堅定和光芒，葉韶光心裏動搖了。
    他欣賞許言，他不想幹預她的任何工作計劃，不想阻止她前行。
    因為許言在研究方麵是極有天賦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自己在什麽時間該做什麽樣的事情。
    於是最後，他妥協道：“行，那等少知過來了，我們再商量。”
    葉韶光沒有堅持送她回去，許言心裏鬆了一口氣。
    她想為東升，為葉家做些事情，但她也不想辜負陸硯舟。
    畢竟當初，是陸硯舟為了她著想，而把她送去港城，把她送去葉家的。
    看著葉韶光，許言溫聲說：“那陳部長他們那邊，我打個電話給解釋一下。”
    許言話落，葉韶光說：“不用，你隻需要做好你的研發就行，其他事情我來處理。”
    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以及和政府領導的周旋，葉韶光從來不讓許言去處理，不會讓她陷入為難。
    再說以許言的性子，她和那些老江湖也周旋不過來。
    但他不一樣，他可以誰的麵子都不給，他敢衝任何發撒脾氣。
    葉韶光在後麵的撐腰，許言動容地說：“哥，謝謝你。”
    在葉家兩年，葉家對她的照顧，許言早已把他們當成家人。
    許言的道謝，葉韶光若無其事道：“應該的。”
    又道：“這兩年，你為東升也創造了很多。”
    葉家雖然照顧了她，幫助了她，但許言為東升所創造的利益，以及給東升帶來的聲譽，早就無法估值。
    聽著葉韶光的話，許言也一笑道：“我這也是應該的。”
    之後，和葉韶光就工作上的事情聊了一下，許言便就去研究所了。
    ……
    與此同時，匯亞集團。
    辦公桌跟前，溫蕎看著鋪天蓋地的熱搜，看著網上鋪天蓋地對許言的誇獎，再看著許言那篇論文的技術。
    溫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在專業方麵，她和許言根本無法比較。
    然而，讓溫蕎心裏更憋屈的是，她上熱搜的時候，大家都會提許言幾句，說她也不錯。
    所以她上次才不甘心地拉踩了許言，壓一下她的風頭。
    但許言現在以葉時言的身份被大家關注，被大家熱烈地討論時，卻壓根沒人想起她。
    沒有任何人提起她，更沒人拿‘葉時言’和她做比較，而是提起了兩年前的許言，說她們兩人都是百年難遇的天才。
    在大家的眼裏，她的那點小成就，根本就沒法和許言相提並論。
    想到這裏，溫蕎心裏就狠狠堵著一口悶氣。
    為什麽她已經這麽努力，卻還是技不如人？
    最後，啪嗒把手機扔在辦公桌上，溫蕎仰著頭就看向了天花板。
    以前，從不盼著她回來。
    這會兒，溫蕎盼著她回來了。
    因為，僅憑她一個人，她已經快撐不住匯亞。
    一動不動看著天花板，線上線下到處都是關於許言的討論，就連他們圈子裏的人也都在討論許言，都想和這位港城過來的葉家二小姐認識認識。
    一時之間，溫蕎毫無光芒。
    ……
    許言那邊。
    網上的討論，以及她手機上的熱鬧，許言回到研究所的時候，便全部把他們忘卻，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眼下，她就盼著東升的研究室盡快建立起來。
    這樣一來，就更加方便了，以後可投入的項目也更多。
    晚上七點四十，許言記錄完幾組數據，伸著懶腰正準備下班的時候，她手機響了。
    秦湛打過來的電話。
    看著秦湛打過來的電話，許言這才記起中午和秦湛的通話。
    她答應了秦湛，如果能在八點前忙完，她就過去和大家聚一下。
    收回揉捏脖子的右手，許言接通電話，便喊了一聲：“秦少。”
    這時，秦湛的聲音很快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許許，八點鍾能忙完嗎？我過去接你。”
    秦湛的詢問，許言一笑道：“秦少，你電話太準時了，我剛剛忙完，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你把地址發給我。”
    電話那一頭，秦湛卻說：“你今天是在研究所吧，我已經在樓下了，你下來就可以。”
    “……”許言。
    這速度，這行動力，太讓人震撼。
    震驚過後，許言笑道：“行，那我現在下去。”
    說著，許言掛斷電話之後，關上電腦，拿著包包就下樓了。
    果不其然，來到樓下的時候，秦湛藍色的賓利已經停在樓下。
    看秦湛下車迎接她，許言嘴角立即揚起一抹笑意，而後朝秦湛走了過去。
    看到許言，秦湛也是笑容滿麵，連忙又打開副駕駛室車門道：“葉老師，請上車。”
    秦湛的小調侃，許言笑著道了一聲謝謝，然後便彎腰上車了。
    片刻，車輛啟動。
    秦湛兩手握著方向盤，轉臉看了一眼許言說：“許許，你太讓人意外，太讓人想不到了，你說你這腦子和我們想的東西怎麽就是不一樣，你那些數據都是怎麽算出來，你都是怎麽去進行操作實驗的？說你天才一點都不誇張。”
    秦湛的誇獎，許言說：“秦少太過獎了，其實心靜下來就想到了。”
    許言的輕描淡寫，秦湛說：“許許，你太謙虛了。”
    又道：“反正從小到大，你腦子確實都很好使，比我們小幾歲，還經常幫我們寫作業。”
    盡管已經過了很多年，秦湛仍然可以很清楚地記得，他們在寫作業的時候，遇到需要思考的難題時，小他們三歲的許言在旁邊看一眼，馬上就有答案了。
    讓人更加五體投地的是，她沒學過那些知識，不僅能把解體過程寫出來，她還能寫幾種出來。
    許言的智商，是他們見過最高的。
    她的聰明，很純粹。
    聽著秦湛的話，許言說：“還行吧。”
    秦湛：“凡爾賽了啊，許許。”
    秦湛這話，許言衝他燦然地笑了笑。
    車子繼續往前麵行駛，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後，秦湛突然轉移話題問：“許許，你和京延之間真的沒可能了嗎？不能再給京延一個機會嗎？”
    一直以來，秦湛都是勸周京延不要給許言太大的壓力。
    但是眼下，許言回來的時間不算短，所以秦湛直接問許言想法。
    然而，不等許言開口，秦湛又說：“許許，其實京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京延他確實是有些優越感，但他喜歡你也是真的，隻是當時太年輕，也沒談過什麽戀愛，再加上自身的自負，所以有些事情有些極端。”
    “但京延心裏有你，這個是不能否認的。”
    “經曆了這麽多，又過了這麽久，大家都成熟了很多，處理各種問題和各種關係，肯定也比以前更沉穩。”
    話到這裏，秦湛又轉臉看了許言一眼，接著說：“許許，要不再給京延一次機會，如果他這次讓你失望，我們就什麽都不說了。”
    秦湛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許言看著前麵的路，麵色很從容。
    對這件事情，她也沒有反感。
    等秦湛把他想說的話說完，許言才緩緩開口道：“秦少，你說的這些事情我都明白，我也相信周京延對我多少是有感情，也相信他當初是年輕氣盛。”
    停頓了一下，許言接著道：“我沒有怪周京延什麽，當年借大火離開，我隻是調節不好自己的情緒，所以用那樣的方式選擇了結束。”
    “機會這個東西，它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
    “我喜歡周京延的時候，什麽都可以包容，任何事情都可以忍讓，可以去遷就他，可以去等他。”
    “但是後來我發現，人的感情也是消耗品，你把愛消耗完了，耐心消耗完了，把所有的一切都消耗完，你就沒有辦法再去喜歡那個人，沒有辦法再重新開始。”
    “但凡我還有一星半點喜歡周京延，我都會給他機會。”看著秦湛，許言又很認真的說：“但是秦少，我心裏已經沒有周京延，我不可能，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麽和一個不喜歡的人開始一段感情。”
    “我隻是不想做違心，不想做讓我自己壓抑的事情。”
    直視著前方的路，兩手握著方向盤。
    秦湛越聽著許言這番話，心裏越替周京延捏把汗。
    如果許言對當初還有抱怨，還有不平，那他們兩人也許還有可能，但許言什麽怨言都沒有，她甚至都懶得提周京延當年做的那些破事。
    扭頭看了許言一眼，秦湛說：“完了，看來京延這次是真的徹底沒機會了，這女人斷情絕愛起來，果然都在開掛。”
    想當年，許言在京州集團，她還喜歡周京延的時候，雖說工作做得很好，但絕對沒有後來去星辰，以及現在的高度。
    現如今，她可是最炙手可熱的人才，哪哪都想要她，都想把她搶去。
    港城那邊讓葉韶光馬上把許言送回去的事情，他們也都有耳聞。
    估計後麵，A市和港城還得有一陣拉扯，後麵就看葉韶光是什麽態度，看許言自己的態度了。
    對於他們幾個來說的話，於公於私，他們肯定都想許言留在A市。
    秦湛的調侃，許言轉臉看著他，衝他笑了笑。
    沒一會兒，車輛到達南江酒店的時候，許言跟在秦湛身後就一塊兒上樓了。
    等兩人進了包間，隻見周京棋和賀朝拿著彩帶就朝許言噴著道賀：“恭喜言言論文大獲成功，祝言言早日獲得諾獎。”
    周京棋的祝福和祝願，許言展開雙臂擁抱她，一臉笑說：“謝謝京棋。”
    “許許，恭喜你。”
    “許許，厲害了啊，我們大家認識你，都跟著沾光了。”
    “許許，恭喜你。”
    “謝謝。”
    “謝謝大家。”
    聽著大家的道賀，許言笑著和大家道謝。
    等大家和許言打完招呼之後，周京延也來到許言跟前，遞給她一隻精美的禮盒說：“恭喜了。”
    即便隻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周京延的聲音卻十分輕柔，十分好聽。
    垂眸看著周京延遞過來的禮物，許言說：“謝謝，心意我收了，禮物我也心領了，東西我就不收了，畢竟大家的禮物我都沒收。”
    兩年前她就說過，讓周京延別給她送禮物，她不會再收。
    所以這會兒，她也不會收周京延的禮物。
    一篇論文而已，沒必要。
    而且不接他的禮物，也是她的立場和態度，她不想給他不必要的希望。
    同時，許言突然也注意到，周京延左手無名指那枚和溫蕎一模一樣的對戒已經取下來。
    即管如此，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意義了。
    許言的客氣，周京延神色漸漸收起。
    周京棋見狀，難得情商高的說：“哥，我就說了言言不收禮吧，現在都不準搞這一套的，不過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沒有這些規矩，你這禮物送給我就行了。”
    說完，周京棋就把周京延的禮物拿過去了。
    周京延沒拒絕，隻是在周京棋把禮物拿過去之後，緩緩把手揣進兜裏。
    之後，秦湛又招呼大家坐下來，讓服務員可以上菜，氣氛一下又熱鬧了起來。
    和周京延坐在對麵，許言很從容，沒有過多的關注周京延，甚至沒關注。
    周京延的注意力卻幾乎全在許言身上，看她若無其事在，春風滿麵和大家交談，周京延覺得她在閃閃發光。
    以前，兩人偶爾在飯局碰到時，都是許言盯著周京延看，都是她盼著他看她一眼，跟她說說話。
    現如今，位置徹底調換過來。
    她眼裏沒有他了，他眼裏卻全是她了。
    ……
    十點多，飯局結束。
    許言今晚喝酒了，周京延沒喝。
    故意的。
    就等著送她回去呢。
    隻是一行人到樓下的時候，秦湛還沒來得及安排回去的事情，葉韶光過來了。
    打開車門下車，葉韶光便大氣和周京延，秦湛他們幾個握手打招呼：“周總秦總，謝謝大家對令妹的關愛，希望以後能有更多合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