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如江姐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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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嘉寧:“???”
    還敢問她誰惹的?
    她跑到禦書房中央,跺了跺腳,眼圈紅得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還能有誰?就是父皇你!”
    秦王叔平日也很疼她,點心在她手裏,她也會分給王叔王嫂一些的,但絕對不是突然被父皇賞賜給王叔。
    她自己全都沒有啦!!!
    皇帝一愣,起身拉她。
    “父皇怎麽惹你了?氣成這樣,是不是李公公和宮女辦事不妥當?”
    “不是李公公!”宋嘉寧甩開他的手,“你把我從江州帶回來的東西賞給秦王叔了!那是我特意給父皇和母妃帶的!父皇怎麽能隨便送人?”
    皇帝這才後知後覺想起李公公搬的那些盒子,當時隻當是尋常禮品,哪想到是寶貝女兒的心意。
    他撓了撓頭,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原來是你帶回來的?父皇瞧著那些盒子普通,還以為是旁人送的……”
    他暗暗後悔。
    早知道是寶貝閨女的,他肯定不會送人的。
    “普通?”宋嘉寧黑著小臉,“江姐姐做的點心才不普通!父皇是沒有吃過,江州多少人搶著買呢!”
    她撒了多少嬌纏在江茉身邊才親近起來,換做旁人,別說這麽多禮盒了,定然買都買不到。
    父皇倒好,轉頭就給了王叔!
    皇帝不以為意,他什麽好吃的沒吃過?
    全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都在皇宮了,禦膳房的禦廚那是萬裏挑一,都是頂頂好的。
    山珍海味都緊著皇宮先送來,外麵能吃到嗎?
    他安慰閨女:“不過一些糕點而已,你喜歡吃,讓禦膳房變著花樣地給你做。”
    那畢竟是他已經賞出去的東西,身為天子,總不能出爾反爾再去跟兄弟討回來。
    宋嘉寧憋了一肚子氣,她高高興興地回來,結果頭一天就遇上這樣的糟心事。
    嗚嗚嗚,她的點心和奶糖都沒了。
    從這兒去江州,一去一回又要四天,江姐姐平時又那麽忙……
    但父皇也不知道那是她的東西,宋嘉寧想生氣又生不起來。
    “父皇,你不懂江姐姐做的美食,禦膳房哪裏比得上?”宋嘉寧氣鼓鼓地說。
    皇帝才不信。
    “那是因為你年紀小,吃的太少了。等你像父皇這個年齡,什麽都吃過了,世間所有的一切其實都不過如此。”
    他天天吃珍饈美味,現在嚐著,還不如一頓農家飯有滋味,早就吃煩了。
    “那不一樣。”宋嘉寧說。
    皇帝笑嗬嗬地說:“沒什麽不一樣。”
    宋嘉寧:“……”
    她第一次感受到和父皇之間的代溝。
    果然,沒有吃過江姐姐做的美食的人,就是不懂的。
    她朝皇帝丟去一個憐憫的眼神。
    從前覺得父皇厲害,天底下什麽東西都先緊著父皇來,原來也不過如此。
    皇帝:“?”
    他眯了眯眼:“乖女兒,你這是什麽眼神?”
    自從他當上皇帝,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給他扔過這樣的眼神了。
    “沒有。”宋嘉寧慢吞吞地說,“父皇不信,那就算了。”
    就是可憐了她那些好吃的,雖然她非常心疼,可吃的畢竟是吃的,沒有必要再去跟秦王叔要回來。
    宋嘉寧心都在滴血。
    “乖,聽父皇的,明天父皇就下令,讓禦膳房每天都變著花樣不重複地給你做好吃的,保證讓你把所有的山珍海味全都吃一遍。”
    宋嘉寧內心毫無波動:“哦。”
    皇帝看她小臉仍然悶悶不樂的樣子,心裏頭對閨女說的江茉狐疑起來。
    他養閨女,向來是嬌生慣養,隻有這樣,她將來遇見外頭的毛小子,才不會輕易被拐了去。
    短短這些時日,就能讓寧寧對她做的飯死心塌地如此貪戀,莫不是下了什麽套子?
    宋嘉寧全然不知父皇心中所想,扭頭說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父皇忙吧。”
    然後跑掉了。
    皇帝心裏十分不服。
    第二日他就下令讓禦膳房給小公主做好吃的,必須換著花樣不重複,個個都要拿出看家本事來,不然就把他們都攆回家。
    一時之間,禦膳房人心惶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孟舟一路匆匆疾行,穿過長廊,來到自家師傅休息的地方,將這件事告訴江蒼山。
    江蒼山聽了,皺起眉毛:“小公主想吃什麽?”
    孟舟一頭霧水。
    “這,徒弟也不知道。陛下突然就下了令,讓咱們禦膳房變著花樣給小公主做好吃的,都要拿出看家本事來,不然問罪。”
    這位陛下雖然經常心情不太好,但為人慈厚,對待臣子都不錯,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我聽說小公主是剛從宮外回來。”江蒼山猜測,“莫非是從宮外吃了苦頭,回來之後想多吃點好吃的?”
    貴妃帶著小公主回家省親,出去幾個月,回來的隻有貴妃一人。
    宮中早有流言,說小公主在江州拜了一位師傅,具體不知作何,但外頭日子哪有宮裏頭日子好?
    宮裏要什麽有什麽,星星月亮也能給摘下來。
    “小孩子嘛,指定就是在外麵過的不順心了。”
    江蒼山擺擺手,有了盤算。
    “沒事兒,小孩子都好哄,做幾盤好吃的哄著就是了。等我去看看。”
    他帶著孟舟來到禦膳房。
    禦膳房的總管太監坐在旁邊喝茶,看著幾個禦廚商量半天沒出結果,人都有點等得不耐煩了。
    “怎麽樣啊?你們打算誰來負責小公主的飯?”總管太監不輕不淡地催促:“陛下已經發話了,誰若是做得好了,能讓小公主開心,重重有賞。”
    下頭幾人麵麵相覷。
    禦膳房下四局分工,分別是葷局、素局、點心局、飯局,各有負責的庖長。
    按理說,既然各有所長,那就應該一起來準備小公主的飯,隻是這聖旨下得有點奇怪。
    總管太監預感不太好,想找一個領頭羊,這樣若是做得好了,自己也有賞賜,若是做得不好,跟自己也沒有關係。
    江蒼山是飯局的庖長,也是江家現任家主,江茉的大伯。
    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見其他人沒有站出來的,便毛遂自薦,主動站出來。
    “下官願意為小公主奉上美味。”
    江家傳承幾百年,除了那些飯食之外,對糕點也有獨特的方子,他有信心哄小公主開心。
    小孩子不都喜歡吃甜食嗎?
    既然點心局沒有膽量接這個活,那就便宜他了。
    總管太監眼神一亮,剛端起的茶盞就放下了,開口誇讚:“還是江庖長有膽量!既然如此,小公主的飯食就由你來負責了。”
    他蘭花指一點,此事就這麽定下了。
    江蒼山接了差事,轉身帶著孟舟往禦膳房後廚去。
    忙了一上午,滿滿一桌菜擺進了偏殿。
    皇帝特意陪著宋嘉寧過來用飯。
    錦布鋪就的圓桌上葷素具備,雞鴨魚一應俱全,綠的豆苗、黃的炒飯,還有紫透的酸梅湯,蒸騰的熱氣混著果香,看著就喜人。
    江蒼山和孟舟侯在一旁。
    總管太監伺候皇帝和宋嘉寧入座,才開口對二人道:“這位便是準備一桌飯菜的江庖長,江蒼山。”
    皇帝淡淡道:“江庖長有心了。”
    這一桌子菜確實比他以往吃的豐盛不少,可見以往這人就沒下真功夫!
    江蒼山躬身行禮:“臣不敢當,隻求小公主能吃得順心。”
    宋嘉寧挨著皇帝坐下,掃了一眼桌上,什麽都沒說。
    宮女在旁布菜,盛了一碗炒飯放在她麵前。
    宋嘉寧吃了一口,米粒在舌尖散開,確實比平日的禦膳精致些,可嚼著嚼著,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怎麽樣?”皇帝笑著問,“這可是剛從江南運來的新米,昨兒個我剛吃了一回,味道很是不錯。”
    宋嘉寧放下筷子,小聲說:“還行,就是……沒有江姐姐做的蛋炒飯香。”
    皇帝一愣:“哦?那她的蛋炒飯有何不同?”
    宋嘉寧眼睛亮了亮,像是想起了味道,“她會起鍋前撒一把蔥花,聞著就特別有煙火氣,吃起來恨不得讓人把盤子都吞下去,反正……就是很好吃!”
    更具體的她也形容不出來,她隻是學了點小餅幹,對於飯食這些還是一竅不通。
    江蒼山聞言眉頭微蹙。
    他自恃江家廚藝傳承百年,一道炒飯竟被個民間女子比下去,心裏不免有些不服,卻還是恭敬地站著,聽小公主繼續說。
    皇帝沒再多問,又指著那道蟹黃魚。
    “嚐嚐這個,蟹是今早剛送來的,鮮得很。”
    宋嘉寧夾了一塊魚肉,蟹黃的濃鬱裹著魚肉的清甜。
    確實鮮美,美的膩人。
    小小一塊魚肉,她就吃到兩根刺!
    宋嘉寧嚼了兩下,還是搖了搖頭:“太膩了。江姐姐做的魚才好吃,一點不膩。”
    皇帝臉色沉了沉,沒說話。
    江蒼山心裏更不是滋味,這道魚他特意少放了油脂,就怕小孩子嫌膩,沒想到還是不合心意。
    接下來,宋嘉寧又嚐了肘子,說不如江茉做的羊蠍子軟爛。
    嚐了豆苗,說沒有江茉炒的豆尖清爽。
    連那碗酸梅湯,她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江姐姐的酸梅湯裏會放山楂,泡得皺皺的,嚼著有回甘。”
    剩下的雞鴨一桌子菜嚐下來,竟沒有一樣能讓她點頭說好。
    全是江姐姐江姐姐江姐姐。
    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總管太監大氣都不敢出,偷偷瞥了眼江蒼山,見他臉色早已黑成鍋底。
    “這些都不好吃嗎?”皇帝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悅,“禦膳房用的食材,哪一樣不是千裏挑一?那不過是個民間女子,難不成她的手藝真能賽過宮廷禦廚?”
    他動了氣,宋嘉寧一點兒不怕。
    啪地一聲放了筷子,“不是食材的事兒,江姐姐做的東西就是好吃!”
    江蒼山聽著宋嘉寧一句句“不如江姐姐做的”,握著拳指節泛白,若不是礙於皇帝在場,怕是早要發作。
    一個民間女子的手藝,也配拿來與江家百年傳承的廚藝相較?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孟舟站在他身後,見師傅額頭青筋跳得厲害,忙低眉順眼地往後縮了縮。
    他跟著江蒼山學了三年,從未見師傅這般動怒,哪怕上次被素局搶了風頭,師傅也隻是淡淡說了句技不如人。
    “小公主倒是對那位江姑娘的手藝念念不忘。”
    江蒼山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隻是不知那江姑娘是哪家名師的高徒,竟能把尋常吃食做得比宮廷禦膳還精妙?”
    宋嘉寧啃著半塊桃花酥,聞言抬頭。
    “江姐姐沒有師傅,她也不需要師傅,自己已經可以自成一派。”
    “自成一派?”江蒼山嗤笑一聲,語氣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市井婦人的野路子罷了,登不上台麵。小公主年紀小,怕是沒嚐過真正的佳肴,才會被那些粗劣手藝哄住。”
    皇帝眉頭微蹙,他雖也覺得宋嘉寧太過執著,卻不喜江蒼山這副輕視的態度。
    他放下玉筷:“江庖長,天外有天,未必民間就沒有能人。”
    江蒼山躬身,語氣更硬了。
    “陛下恕罪,臣並非妄自尊大。隻是我江家祖上三代侍奉宮廷,傳下的菜譜比那民間鋪子的賬簿還厚。一道菜要煨多少時辰,放多少料,都有定數。那些憑著一時興致胡亂搭配的吃食,縱能博人一時新鮮,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幾乎未動的菜肴,帶著幾分不甘。
    “就說這道玉露蟹黃魚,臣用的是三年生的鱸魚,蟹黃須用雌蟹的黃膏,加二十年陳釀的花雕酒熬製,光是這醬汁就要耗費三個時辰。那江姑娘做魚,難不成能用出這般精細的功夫?”
    宋嘉寧被他問得一噎。
    “江姐姐做魚是不用這麽多規矩,但她做的就是比你好吃,所有飯食都合我心意!吃魚都沒有刺!”
    “那是嘩眾取寵!”江蒼山提高了聲音,“禦廚做菜,首要講究火候刀工,哪能為了這點小事耽誤功夫?小公主若是喜歡,往後臣讓徒弟們給您挑魚刺便是,何必追捧一個來路不明的民間女子?”
    皇帝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江庖長,退下。”
    江蒼山梗著脖子行了禮,轉身時狠狠瞪了孟舟一眼。
    若不是這徒弟沒把事情打聽清楚,他怎會在小公主麵前失了分寸?
    孟舟跟著師傅走出偏殿,才敢小聲說:“師傅,那江……好像也是江姓。”
    姓江誒。
    能讓小公主都讚不絕口,該不會從他們江家出去的吧?
    “江姓又如何?”江蒼山斥道,“天下姓江的多了去了,又不是我江家的!我江家就算敗落,也輪不到一個女子拋頭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