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讓江老板特意給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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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人去正常,她這個飯館兒老板去就有點不對了吧?
    所幸程老爺子一時被自己的想象腦補過了頭,很快清醒過來。
    “看我,你不能去,江老板在此等候就好,晚些時候我就將他帶來了!”
    江茉淡笑不語。
    帶不帶來的,與她又有何幹係?
    目送程老爺子離開飯館,江茉把菜單放到廚房。
    知曉程老爺子定了三桌雅間的菜,彭師傅拿起菜單一看。
    “鬆鼠鱖魚?”
    芙蓉雞片和枸杞燉羊肉他都知道,剩下的菜也全都是桃源居有的,可這鬆鼠鱖魚是什麽?
    他咋從來沒在江州聽說過呢?
    彭師傅一頭霧水。
    捏著菜單的手指微微用力,他把鬆鼠鱖魚那行字來來回回看了三遍,末了還是忍不住喊江茉。
    “老板。”
    “彭師傅,菜有哪裏不對?”江茉回眸。
    “不是不對。”
    彭師傅把菜單遞過去,指尖點著鬆鼠鱖魚四個字。
    “這菜我在江州待了快二十年,大小館子都跑遍了,真沒見過。”
    難不成要鬆鼠和鱖魚一起燉嗎?
    沒聽說過吃鬆鼠的啊。
    而且大冬天的,哪有鬆鼠?
    江茉看著菜單笑起來。
    她從前去蘇州走親戚,在山塘街的老菜館裏吃過這道菜,回家也自己做過。
    那種酸甜酥脆的口感,江州人應該也會喜歡。
    隻是桃源居開業之初,她選了糖醋魚,再來一道酸甜口的鬆鼠鱖魚就有些撞了。
    “是程老爺子特意點的。”她拿起掛在牆上的圍裙係上,“我知道怎麽做。”
    彭師傅愣了愣。
    “那感情好,這幾道菜我來給您打下手。”
    嘿嘿嘿。
    真好,又有新菜可以學了。
    江茉走到灶台邊的水缸前。
    木蓋一掀,水汽混著魚腥味撲麵而來,裏頭養著五六條鮮活的魚,尾鰭一擺就攪起細碎的水花。
    她伸手撈起最肥的一條,魚身在掌心滑膩地扭動,約莫兩斤重,恰好夠一盤的量。
    今兒也是巧了。
    換做以前她肯定連鱖魚的影子都找不到,賣魚的小販賣什麽魚她就湊合著做什麽魚。
    這幾條昨日剛從小販那收來,正好三條鱖魚,一桌一條。
    江茉熟練地宰了魚。
    “彭師傅,幫我把砧墩擦幹淨。”
    她話音未落,彭師傅已拎著濕布把青石砧墩擦得發亮。
    江茉將鱖魚按在砧墩上,左手按住魚頭,右手持著薄刃片刀,刀刃貼著魚腹輕輕一劃,魚鰓處再開個小口,指尖探進去捏住魚腥線的頭,借著料酒的濕滑,一拽就抽出完整的一條白線。
    她手腕一轉,刀刃沿著脊骨穩穩片開。
    魚要去骨留皮,兩邊的肉要帶皮,待會兒改刀才好看。
    片開的魚肉平攤在砧墩上,皮朝下。
    江茉的刀斜著切入,每一刀都深至魚皮卻不切斷,刀距勻得像用尺子量過。
    菱形的刀紋在魚肉上排開,她指尖輕按,魚肉便微微外翻,像朵待開的花。
    “這樣炸的時候,魚肉會順著刀紋卷起來,才像鬆鼠的尾巴。”
    她邊說邊把魚肉放進調了薑片的料酒裏,“醃一刻鍾,去去腥味。”
    彭師傅恍然大悟。
    “原來鬆鼠鱖魚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江茉突然福至心靈,不可思議道:“不會以為是鬆鼠和鱖魚一起燉吧?”
    彭師傅燥紅一張老臉。
    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真是傻了,哪有人會吃鬆鼠呢!
    這邊剛醃上魚,江茉掀開旁邊的砂鍋蓋,泡上切好的羊肉塊,焯水去血沫。
    用漏勺輕輕撇淨浮沫,又添了半鍋熱水。
    彭師傅在一旁遞過用紗布包好的料包。
    “這裏頭是八角、桂皮和香葉,按您說的量配的。”
    江茉接過來丟進砂鍋,又切了塊生薑拍扁放進去,“文火慢燉,燉到筷子能輕鬆戳透,再放枸杞。”
    枸杞燉羊肉是比較簡單的。
    她把砂鍋挪到最邊上的小火灶,灶膛裏的炭火明明滅滅,剛好能讓湯麵保持微沸。
    還有一道芙蓉雞片。
    江茉拿了幾個雞蛋,取了蛋清,蛋黃順手倒進旁邊的麵盆裏,用竹筷順著一個方向快速攪打蛋清,蛋清很快泛起細密的泡沫。
    攪到筷子立在裏頭不倒,蒸出來的雞片才嫩得能入口即化。
    彭師傅在一旁幫著切雞胸肉,刀刃起落間,肉片薄得能透光。
    雞片用鹽和酒醃過,他把肉片放進蛋清糊裏拌勻,“您看這樣成不?”
    芙蓉雞片他知曉一二,也嚐試做過,基本步驟還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道江茉做的和他做的是不是一樣。
    江茉用筷子夾起一片,蛋清糊均勻地裹著肉片,薄而不流,點頭道:“正好。待會兒蒸鍋水開了,把雞片一片片擺在抹了油的盤子裏,蒸片刻就得,久了會老。”
    鱖魚醃得差不多了。
    江茉把魚肉撈出來,晾幹表麵的水分,再放進澱粉裏滾了滾,確保每道刀紋裏都裹上了粉。
    往大鐵鍋裏倒了半鍋油,待油麵泛起青煙,用長筷夾著魚肉,皮朝下順著鍋沿滑入。
    油花滋滋地翻滾起來,原本平展的魚肉遇熱慢慢卷曲,刀紋撐開,真像鬆鼠蓬鬆的大尾巴。
    先炸定型,等外皮微黃,撈出來晾半刻。
    彭師傅看得稀奇,眼一眨不眨盯著那大尾巴瞧。
    趁這功夫,江茉看了眼羊肉砂鍋。
    湯麵上浮著層薄薄的油花,用筷子戳了戳肉塊,已經能輕鬆穿透。
    可以放枸杞了。
    她抓了一把鮮紅的枸杞撒進去,又放了少許鹽和白胡椒粉,“再燉五分鍾,讓枸杞的甜味融進湯裏。”
    接著她另起一小鍋,放了兩勺糖,小火慢慢炒。
    糖粒融化後泛起淺棕色的泡沫,立刻倒了三勺香醋,又加了小半碗清水,撒了些鬆子碎,勾了薄芡。
    糖醋汁剛冒起細密的小泡,把複炸後的鱖魚倒進鍋裏,快速翻勻,讓每一塊魚肉都裹上醬汁,空子裏還用黃瓜雕了幾隻小鬆鼠。
    魚盛在白瓷盤裏,將黃瓜雕的小鬆鼠擺在旁邊。
    鬆鼠的身子是用黃瓜段刻的,尾巴則是半片胡蘿卜,眼睛點了兩顆黑芝麻,倒真有幾分活靈活現,可愛得很。
    大鍋咕嘟咕嘟冒了白汽。
    江茉掀開鍋蓋,芙蓉雞片正好蒸透,嫩白的雞片上撒著翠綠的豌豆。
    舀上一勺高湯,香氣立刻飄了出來。
    最後是枸杞燉羊肉。
    醇厚的肉香混著枸杞的甜香撲麵而來,撇去表麵多餘的油花,撒了把蔥花,連鍋端到灶邊的鐵架上。
    “這樣就成了。”
    彭師傅看著案上的三道菜。
    鬆鼠鱖魚金黃油亮,醬汁順著魚肉的紋路往下淌,旁邊的小鬆鼠栩栩如生。
    芙蓉雞片嫩白如玉,點綴著紅綠兩色,看著就清爽。
    枸杞燉羊肉則湯色乳白,羊肉塊沉在底下,鮮紅的枸杞浮在湯麵,香氣醇厚。
    他忍不住驚歎,又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江老板在廚房一直盯著,他真想嚐一口。
    彭師傅偷偷瞄江茉一眼。
    江老板忙活兩個時辰了,怎麽也不去歇息呢?
    不累麽?
    江茉擦了擦手,笑道:“程老爺子是老主顧了,剩下的菜咱倆分一分一起做。”
    轉眼菜備的差不多,金玉滿堂飯也燜好了。
    大堂傳來鳶尾的聲音:“老板,程家帶著客人來了!”
    江茉點點頭,對彭師傅道:“上菜吧。”
    程老爺子帶著人路過大堂,鼻尖就先撞上股酸甜香氣,混著鬆木的清冽,勾得人喉結直動。
    來到雅間,他坐上主位,眼睛早瞟著門口。
    三桌雅間挨得近,都是程家親戚姊妹,彼此間說說笑笑,都是對程之棠的祝賀和恭喜。
    程之棠扶著程老夫人往裏走,青灰色的錦袍下擺沾著點風塵,卻難掩眉眼間的清俊與喜色。
    “阿棠快來。”程老爺子拍著桌子笑,“我讓江老板特意給你做了鬆鼠鱖魚!”
    程之棠剛坐下,鳶尾詢問過程老爺子的意思,便招手讓人上菜。
    各色佳肴一盤盤端上來,轉眼鋪滿桌子,葷素湯菜一應俱全。
    盤裏的鱖魚炸得金紅油亮,菱形的魚肉卷翹著,像隻蓬鬆的鬆鼠蹲在盤裏,旁邊黃瓜雕的小鬆鼠歪著腦袋,尾巴翹得老高,眼睛上的黑芝麻還泛著光。
    整一盤菜瞧著就喜人極了,奪了不少人的目光。
    “娘!那個小鬆鼠好好看!”
    程之棠的小表弟指著盤中,滿眼都是喜愛之色。
    程老夫人就笑眯眯將那個小鬆鼠夾出來,放進了小表弟盤子裏。
    “喜歡這個小鬆鼠,那就給你了。”
    小表弟一聲歡呼,愛不釋手。
    旁邊的大人忍不住搖搖頭。
    一隻小鬆鼠算什麽?
    眼前的美食難道不是更香更美?
    一聲開席。
    程之棠探出筷子夾魚,筷子碰到魚皮,就聽見“哢嚓”一聲脆響,外皮薄得像層琉璃,碎了一片。
    酸甜汁在舌尖炸開,糖的甜和香醋的酸揉得正好,沒半點澀味,襯得魚肉的鮮氣直往鼻子裏鑽。
    他細細嚼著,魚肉裏裹著些鬆子碎,連魚皮上的細鱗都炸成了透明的薄片,嚼起來沙沙的,一點不硌牙。
    “這魚……”
    程之棠眼底帶著點驚訝,不禁低頭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後點評。
    “外皮脆得像糖衣,裏頭的肉卻嫩得能出汁,味道極佳。”
    他在京城待過兩年,吃過大酒樓的鬆鼠鱖魚,那邊的魚已經做的極好了,此時再想,便是土腥味重了些。
    哪有手下這條鱖魚鮮得透亮?
    尤其是刀工,每塊魚肉都帶著皮,卷起來時剛好能兜住醬汁,連最邊角的地方都浸著味。
    杜若白也跟著夾了一筷子,嚼得直咂嘴。
    “好吃好吃好吃!”
    他隻顧著往嘴裏塞,完全沒有空閑點評什麽。
    問就是別的他不知道,隻知道現在趕緊吃就對了!
    晚上一時半刻,大家都嚐到味兒,區區一條小魚兒怎麽夠分?
    多說一句話,那就少吃一口啊!
    程之棠又夾了塊芙蓉雞片。
    嫩白的雞片上撒著翠綠的豌豆,高湯淋得透亮,十分清爽。
    筷子輕輕一挑,雞片軟得能在筷尖晃,入口時竟沒半點腥味,蛋清的嫩和雞胸肉的鮮融在一起,像含了口嫩豆腐,卻多了層肉香。
    “這雞片做得也妙。”他抿了口茶,壓下嘴裏的鮮氣,“尋常館子做芙蓉雞片,要麽肉散了,要麽肉柴了,江老板這道嫩得剛好,連豌豆都甜津津的。”
    程老夫人正端著枸杞燉羊肉的湯碗。
    砂鍋裏的羊肉燉得軟爛,筷子一戳就透,鮮紅的枸杞浮在奶白的湯裏,飄著層薄薄的油花。
    她喝了口湯,暖意從舌尖一直滑到心口,羊肉的醇厚和枸杞的清甜纏在一起,沒半點膻味,吃的人身子都是暖的。
    哎。
    天天吃桃源居,家裏廚子做的飯她都不愛吃了。
    “這羊肉燉得真透。”
    程老夫人夾起一塊,肉皮在嘴裏抿了抿就化了,膠質黏得嘴唇都有點粘。
    瘦肉部分燉得緊實不費牙,混著薑片的辛味,剛好壓下了羊肉的腥氣。
    “祖母,您慢點喝。”程之棠看見老夫人用勺子刮碗底的肉沫,“這湯燉得夠火候,我在京城都沒喝過這麽鮮的。”
    他有些擔憂。
    程老夫人年紀大了,平日也不見吃這麽多,羊肉本就大補之物,補過了頭可是要遭罪的。
    程老夫人笑著擦了擦嘴角。
    “沒事兒沒事兒,我再喝一碗湯就停。”
    說罷她指揮旁邊的丫鬟再給她盛一碗。
    然後又是一碗。
    再然後又是一碗。
    ……
    程之棠:“……”
    他看向程老爺子。
    祖父也不勸著點,還樂嗬嗬看著祖母笑?
    江茉端著新沏的奶茶進來,順便為程之棠送上一聲恭喜。
    程之棠起身道謝。
    杜若白從美食裏掙紮著抬起臉,似乎有話想跟江茉說。
    他低頭看看一桌子好吃的。
    罷了,吃完再說吧!
    程老夫人拉著江茉的手不放,越看越滿意。
    “江老板有心了。我這把老骨頭,就愛這口爛糊的肉,你這燉得剛好,連我這沒牙的都能吃。”
    程之棠站在一旁,看著江茉被老夫人拉著說話,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江老板,”他聲音裏帶著點笑意,“方才那道鬆鼠鱖魚,刀工得練好些年吧?我看每塊魚肉都卷得一樣,連醬汁都裹得勻。”
    江茉看著不過也十七歲,真的很難想象,她是如何練出這麽好的刀工。
    江茉剛要說話,程老爺子就搶著接話:“那可不!江老板的手藝,江州獨一份!阿棠,你可得多吃點,這魚是我特意讓江老板給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