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沐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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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桓虎向眾人抱拳行了一個羅圈揖,聲音朗朗地道:“這幾年來,因為大哥身染小恙,故將六座田莊五萬餘畝良田還有三個牧場,陸續交給桓虎打理。
    桓虎自接手這些產業,兢兢業業,絲毫不敢馬虎大意。
    這些田莊和牧場在桓虎手中收成如何,各房各脈都清楚的很,我於桓虎是對得起於家的。
    如今,為避嫌疑,桓虎將這些產業盡數奉還給大哥。
    依附於這些田莊和牧場的所有佃戶、部曲也都一起交還。
    桓虎從此將幽居"代來城",再也不過問家族事務了。”
    此言一出,頓時滿堂嘩然。
    於醒龍臉色一變,急忙勸阻道:“二弟,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為兄隻是想查出業兒之死的真相,可從未懷疑過你啊,你又何必……”
    於桓虎打斷他的話道:“大哥,我自然是信你的。隻是,人言可畏啊!”
    於桓虎冷笑著瞥一眼索弘,提高嗓門道:“如今,既有人聲稱我是為了一己私利,謀害我於家嗣長子,那我主動交出這些產業,從此幽居代來城,總能證明桓虎之清白了吧?哈、哈哈哈……”
    於桓虎仰天悲笑一聲,把大袖一甩,轉身就走:“大哥,桓虎這便去了。田莊、牧場的一應簿冊,隨後奉上!”
    “二弟,二弟,你……,哎,你這是何苦啊!”於醒龍追之不及,隻能跺了跺腳,一臉的懊惱。
    於驍豹見狀大喜,不管他二哥這一手是不是要以退為進,於他而言卻是一個大大的好機會啊。
    打理偌大的一個家族,很是耗費心神的。
    大哥若非病體孱弱,精力有限,當初又豈會將諸多產業一步步移交到二哥手裏?
    如今二哥把這些產業交回來,大哥又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去打理。那我豈不是……
    “透明人”豹三爺立即一個箭步竄了出來。
    “大哥,大哥,二哥他一向就是火爆脾氣,大哥你莫往心裏去,待過些時日二哥心氣兒平了也就好了。
    二哥雖然摞了挑子,不是還有你三弟我麽,三弟自會替大哥分憂,大哥你大可不必過於擔心。”
    於醒龍眼見於驍豹拂袖而去,而且以交還六大豐沃田莊和三個牧場為代價,這時他無論如何也不好繼續相逼了,不由得長長一歎。
    他看了一眼於驍豹,歎息道:“三弟啊,你回頭多勸勸你二哥,我於家數百年的基業,還得我們同宗同族齊心協力,才能穩固長久啊。”
    於驍豹心中大喜,隻當這是大哥應允由他幫忙打理產業了,忙不迭應道:“大哥放心,二哥他就是這狗脾氣,我會勸他的。”
    索弘和索纏枝碰了一下眼色,故作悻悻地道:“閥主說於二爺不會是凶手,難不成真個懷疑是我索家有人使了手段?”
    於醒龍苦笑道:“索兄,你我兩家姻緣已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殺害承業的凶手又怎麽可能是來自索家。
    楊燦是承業所器重的幕友,因承業之死悲慟過度罷了。
    且他不知你我兩家深厚淵源,故而異想天開,一番胡言亂語,索兄莫要見怪。”
    於醒龍說罷,向楊燦正色道:“楊燦,還不快快向索二爺賠罪。”
    楊燦仍舊一副耿直模樣:“閥主,門下所疑自有依據……”
    “住口,賠罪!”
    “閥主,公子慘死,真凶成疑。咱們於家長房的侍衛統領原本無辜,反倒成了替罪之羊。
    如今閥主還要門下向索家人賠罪?門下不服!一萬個不服!”
    於醒龍道:“程大寬護主不力,還有什麽好講的,難道老夫略施小懲也不應該?
    一會兒,你去水牢提他出來便是。現在,你立刻向索二爺道歉。”
    楊燦略一遲疑,這才一副為了豹子頭不得不低頭的樣子向索弘走過去。
    索二爺不耐煩地揮手道:“免啦免啦,老夫可不想受……嗯?”
    就見楊燦從索二爺身邊走過去,衝著索纏枝抱拳長長一揖:
    “少夫人,門下也是感於公子之死,悲慟莫名,若有衝撞少夫人之處,尚祈恕罪。”
    索纏枝白玉似的俏臉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紅,她不太確定,楊燦說的“衝撞”究竟是不是衝撞。
    這混蛋跟她說話時神色有點壞壞的,不太像是在說衝撞。
    “咳!罷了,念你對我亡夫一片忠心,我就不追究了,你出去吧。”
    “少夫人寬宏大量,門下感激不盡,告退。”
    楊燦轉過身,又向於醒龍抱拳一禮:“門下告退。”
    然後他就走出明德堂,直奔水牢而去。
    索弘原本揚在空中的手訕訕地收了回去,掩飾地捋一捋胡須:“咳!老夫行的端、坐的正,自也不怕人疑心。
    隻是我這侄女兒可憐,如今她已經做了你們於家的媳婦,於閥主,你可莫要虧待了她啊。”
    於醒龍道:“索兄你盡管放寬心,纏枝已經是我於家的長子長媳,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的,於某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索弘歎息一聲,道:“但願老天開眼,能讓纏枝給承業留下一子半女吧,如此……這可憐的孩子身邊,以後也不至於太過冷清。”
    “是啊,但願如此!”於醒龍含笑答應一聲,心頭卻悄然浮起一抹陰霾。
    索纏枝真的有了身孕嗎?
    那孩子,真是我兒承業的嗎?
    ……
    於桓虎沒等明日祠堂祭祖,憤憤然地從明德堂出來,便立即下山了。
    車子顛簸著,於桓虎倚著柔軟的背靠,隨著顛簸輕輕搖晃著身子,雙眼微閉,一言不發。
    陪同他來鳳凰山莊的是二兒子於敏,於敏此時一臉怒色。
    “爹,他們說咱是凶手咱就是凶手了?那六大田莊和三個牧場交回去,雖不至於傷了咱們這一房的元氣,可就這麽交回去,也太便宜他們了吧。”
    於桓虎閉著眼睛幽幽地道:“不答應,又該怎麽辦?”
    於敏道:“什麽怎麽辦?大伯還敢對爹下死手不成?
    他要是敢動手,我大哥坐鎮代來城呢,馬上就得反了他。”
    “可是,如果他不殺你爹,而是把你爹軟禁在鳳凰山上。然後找借口說,隻為查明真相,還你爹清白呢!”
    於桓虎張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兒子:“而這真相卻永遠也查不明白,怎麽辦?”
    於敏一愣,期期艾艾地道:“這……大伯他……不至於吧。”
    於桓虎淡淡一笑:“不至於?嗬嗬,剛才在明德堂上,他已經露出這個意思了。
    如果不是你爹我見機得早,而他又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此刻,哼!”
    於敏聽了訥訥不語,忍不住煩躁地扯了扯襟口。
    於桓虎輕籲一口氣道:“你大伯既然搞出這麽大的一場陣仗,放著殺死他兒子的真凶都不去追查,卻想一口咬死你爹,咱們若不割下一塊能喂飽他的肥肉,為父是走不掉的。”
    於敏慚然道:“是,孩兒想簡單了。”
    於桓虎微微眯起眼睛,道:“不過,承業在的時候,你大伯尚且沒有精力打理這些事務,何況是現在?”
    他把雙手往袖中攏了一攏,臉上露出一抹譏誚:“再說了,那些田莊和牧場的管事可都是我的人。
    你大伯如今接了手,卻也不是隨隨便便找個人頂上去就能取而代之的。尤其是……”
    於桓虎愜意地一笑,道:“春耕在即啊。他這個時候,要不要對各大田莊的管事大動幹戈呢?
    如果不動他們,那以後也就不好再動他們了,否則難免要背一個卸磨殺驢的罵名。
    如果動他們,嗬嗬,耽誤了一季春耕,那就是耽誤了整整一年啊。
    這田莊在你爹手裏時好好的,等回到他手裏,今年秋收的時候卻個個欠收。
    那他這個閥主,要不要對全族上下有一個交代呢?”
    於敏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於桓虎道:“你大伯剛和索家聯姻,又因嗣子之死,有哀兵之銳,咱們此時不退一步是不行的。
    不過,我既然讓了這一步,他也就不好再得寸進尺了。”
    頓了一頓,於桓虎眸中又露出一抹好奇的意味兒:“那個楊燦,有些古怪。”
    “楊燦?”
    “不錯,就是他。這個人,要好好查一查。”
    ……
    水牢裏邊,豹子頭已經快要凍僵了。
    忽然,大門吱呀呀地推開了來。
    一道光柱從牢門處透射進來,正打在豹子頭的身上。
    豹子頭眯起眼睛,抬頭向石階上望去。
    水牢門口出現了一道人影,一步步地從階上走下。
    陽光從那人背後散開,把他映得仿佛一位神祗:光明之神。
    他走到豹子頭麵前,微微彎下腰。
    這時,豹子頭才看清來人的模樣,來人正是楊燦。
    豹子頭葛然張大了眼睛:“楊……楊爺?”
    他的肌肉都被凍僵了,吐出這句話都有些艱澀。
    楊燦微笑道:“程兄,我說過,隻要閥主見我,你便無恙。現在,閥主見過我了。”
    豹子頭一雙黝黑的眸子頓時放大了:“楊爺,你……你是說?”
    “沒錯,你可以出去了。”
    一瞬間,豹子頭程大寬淚如雨下:“赴……赴湯蹈火啊,楊爺!”
    水牢裏麵,傳出一聲嘶啞的、顫抖的、發自靈魂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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