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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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戶長石九月是第一個被楊燦派人請去“喝茶”的。
    依據則是李先生從賬目上找到的一些問題。
    戶長是一個村子裏最基層的管理人員。
    他主要負責催繳賦稅、承擔官府差役,管理戶籍等事務。
    這種人一般都是中等地主或者富農。
    因為隻有這樣的人,才有能力和威望去和最基層的百姓打交道。
    並且在必要時,他有能力為由他管理的人家墊付稅賦。
    當然,之後他會加息,再向農戶催繳。
    楊燦派出的人把石九月帶走時,他正抱著一位頗有姿色的小婦人在親熱。
    這是一個貧農實在還不上去年由他墊付的稅賦,剛剛抵給他的小媳婦。
    到了嘴的肥肉,石九月自然不必急色。
    他本想小酌幾杯,醞釀醞釀情緒,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結果,楊燦派人來把他帶走了。
    ……
    “李先生,楊執事怎麽把石戶長抓起來了呢,不會出什麽事吧?”
    小檀坐在李大目的大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弄癡地問。
    “不要擔心,楊執事下來一趟,難道你叫他空著手回去?”
    李大目笑眯眯地捏了捏小妖精的小翹臀。
    他現在是“奉旨泡妞”了,是為了審查大業、不惜犧牲色相深入虎穴的悲情英雄。
    那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心理負擔一放下,他覺得懷裏的小姑娘都更香了。
    小檀張大了眼睛:“先生是說,楊執事總得查出點什麽來,才好向長房少夫人有個交代。”
    “對嘍,還是小檀聰明。”
    李大目嘿嘿地笑著,向下按了按小檀的肩膀。
    聰明的小檀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頗具風情地白了他一眼。
    ……
    “你是說,楊燦隻是要抓些案子出來,以便對長房和閥主有個交代?”
    張大少有些緊張地看著小檀。
    小檀道:“是的呢,石戶長身上的事兒,本來就不大。
    李先生說了,楊執事就是要對上麵有個交代,僅此而已。”
    張大少鬆了口氣,心事放下,就向小檀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等小檀溫順地偎進他的懷中,張大少便低笑道:“李賬房怎麽欺負你的,說來聽聽。”
    小檀是桑枝的貼身丫鬟,桑枝是張莊主的侍妾。
    可是看這光景兒,小檀和張大少似乎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如此說來那位桑枝姑娘和張大少有沒有關係,也就很難說了。
    小檀知道張大少的怪癖,於是繪聲繪色對他描述了一番。
    張大少頓時興奮起來,於是按住小檀,照著她的描述,依樣畫葫蘆地臨摹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放她離去。
    石九月是一個小小的戶長,自然扛不住楊燦的人嚴刑逼供。
    他苦挨了半日,沒有等來援兵,卻得到一個暗示:
    盡管交代,問題不大。
    於是,他就李大目審查賬目發現的問題,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
    當然,不該他知道的事兒,或者說不該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事兒,他是一句沒說。
    楊燦這邊問案的管事嬤嬤拿到了口供,便也不再難為他,但也沒有放了他。
    管事嬤嬤以“有待查實”為由,把他關進了糧庫。
    如今正是春末時節,糧倉很多都空著,用來關人很不錯。
    巨大的空間,壓抑的環境,孤零零的人……
    緊接著,碾磑長王狗蛋被請去“喝茶”了。
    別小看了狗蛋,作為管理豐安莊碾磨作坊的小管事,他對升鬥小民可也有著莫大的權力。
    加工糧食是要抽取一部分糧食的,大鬥進小鬥出是他的常規操作。
    克扣成品,還有利用“優先權”勒索卡要,也全看他的心有多黑。
    “告訴他,全招了。多大點事兒,又不是殺頭的罪過。”
    張大少翹著二郎腿,滿不在乎地說道:“等楊執事回了山,本少爺會給他補償的。”
    狗蛋本來就扛不住了,得到張大少派人傳信後,便也爽快招供了。
    於是,石九月迎來了第一個難兄難弟,這讓寂寞的九月喜極而泣。
    九月和狗蛋在空蕩蕩的大糧倉裏促膝夜話的時候,索纏枝派來的兩位管事、兩個嬤嬤同時出動,各自請了一個人去“喝茶”。
    他們分別是佃首石一月,石九月的親弟弟。
    還有匠首梁風、渠長姚宇和倉督莊德厚。
    賴軲轆和彭進見此情況,有點吃不住勁兒。
    他們趕緊去找張大少。
    張大少正在和桑枝鬼混,被他們堵在了房間裏,慌的連忙把桑枝推進了櫃子。
    這可是父親的侍妾,父親可以拿她待客,卻不意味著他可以偷吃。
    彭進一進門就嗅了嗅,房間裏的氣味有點兒怪異。
    “少莊主,我看這楊執事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啊。”
    “是啊是啊,這人他是一個接一個的抓,快把底下人抓光了。”
    張大少皺起眉頭:“能有什麽問題呢,他連你們兩個都沒動。
    底下那些小管事,吃點小苦頭而已,怎麽啦?”
    賴軲轆憂心忡忡地道:“少莊主,我擔心楊燦沒有收手的意思啊!
    再折騰下去的話,他要抓誰?”
    彭進動了動眉毛,臉色凝重地道:“這才三天,莊主走了僅僅三天。不過……”
    彭進臉色一喜:“莊主該回來了吧?”
    賴軲轆也如夢初醒,喜道:“對啊,莊主說,兩日工夫就回。
    今天就該……,可能莊主稍稍耽擱了一下,那……明天也該回來了吧。”
    張大少一瞧二人喜形於色的樣子,心中頗為不喜。
    他爹不在,他就是豐安莊最大的那個人物,呼風喚雨,好不自在。
    可他爹一回來,他就要被打回原形,變成那個他爹黑眼白眼看不上的小廢物了。
    張大少冷了臉色,說道:“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等明兒我爹回來,一切自有他做主。”
    “對對對。”賴軲轆和彭進連聲稱是,他們也是這麽想的。
    相對於張大少,他們對張莊主更有信心一些。
    於是,莊頭兒賴軲轆和田監彭進便拱手告辭了。
    張大少沒把桑枝姑娘從櫃子裏放出來,他忽然覺得櫃子裏也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於是,他也鑽了進去。
    張大少屋裏的櫃子開始晃晃悠悠地咣當起來。
    賴軲轆和彭進卻於此時,被擋在了離開豐安堡的門口。
    他們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小青梅帶人粗暴帶走的。
    楊燦先是抽薪止沸,調虎離山。
    接著就是蠶食枝幹,步步施壓。
    在賴軲轆和彭進被抓的時候,到了一個高潮。
    這幾天每抓走一個管事,都會在豐安莊裏掀起一場風暴。
    大小管事們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
    而豐安莊百姓心中對張雲翊的敬畏則越來越鬆動。
    至此,張雲翊在豐安莊至高無上的權威轟然倒塌了。
    一直以來,在豐安莊百姓們心中,張莊主就是他們的神。
    現在來了一個新神。
    新神與舊神一旦較量起來,誰的神力會更強?
    這一點,豐安莊的百姓們心中,還沒有十分的把握。
    所以,豐安莊裏貼出了楊燦的告示後,他們也依舊在觀望。
    告示一共有五張,分別貼在四個出莊口,最後一張貼在豐安堡門口。
    楊燦在告示上列舉了這些管事的各種不法行徑,鼓勵豐安莊百姓檢舉告發或自訴冤屈。
    一經查實,楊執事會代表於家給予補償。
    這個“利”讓大家頗為心動,可他們還是想再等等,等著張莊主從鳳凰山上下來。
    他們可是世代居住於此,一旦楊執事不能征服張莊主,楊執事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們怎麽辦?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托”。
    這個“托”出現了,他叫林彥,豹子頭程大寬親戚的親戚。
    程大寬帶他去看了被拘在獵人小屋的張雲翊,他才有了告發的勇氣。
    村坊之中,百姓間發生矛盾是常有的事。
    你家牆頭高我半尺,我家田埂占你三寸,都能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這種事本來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時甚至涉及風水一類的東西,極難平衡。
    以前張莊主的人處理這些事,都是簡單粗暴地處理。
    要麽各大五十大板,要麽對送了好處的一方大加包庇。
    所以民怨雖大,卻都被他一手遮天了。
    如今林彥告狀,卻被楊燦的人掰扯了一個明白,斷的非常公允。
    林家順利獲得了賠償,而張莊主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
    村子裏已經有人在傳,張莊主被扣在鳳凰山上了。
    這當然是楊燦通過豹子頭的家人有意傳出去的。
    而且它傳的不僅是快,還越來越像那麽回事。
    於是,更多的百姓按捺不住了。
    他們仍然不敢直接去告張莊主,但是告那些已經被抓的大小管事總沒關係吧?
    於是,楊燦這一紙告示,在林顏起了示範作用之後,就像捅了馬蜂窩一樣,來告狀的人絡繹不絕。
    好在楊燦不收狀紙,考慮到這些百姓文盲率幾乎百分百,楊燦還允許他們口述。
    這可把小青梅累壞了。
    因為識字的人有限,小青梅也得負責接待告狀的農戶,幫他們錄口供。
    那些百姓們的表達能力又不行,常常車軲轆話說半天也說不到點子上。
    青梅不得不一再打斷,把他們偏出八百裏的話題引回來。
    這一天忙碌下來,小青梅忙的手也酸口也幹,手中的筆停不下,連水都顧不上喝。
    但張雲翊在豐安莊的無上威信,就在這個過程中,正一塊磚一塊磚地被抽走。
    張雲翊這座鎮壓豐安莊多年的塔,快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