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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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太陽奈的感覺是對的。
自從經過那次守鶴嚴重失控事件以後,我愛羅整個人都變了很多。
以前總是很乖也很溫柔,逗一逗還很愛笑,委屈了就愛哭的小孩,一夜之間變得沉默寡言,臉上的神情總是陰鬱冷淡。
遇到任何一點緊張或者威脅,都會表現出格外尖銳的攻擊性。
就像是某種貓科動物的應激反應,誕生於對周圍環境和人的極端不信任,甚至是敵意。
這種狀態下,他被迫更明顯也更深刻地感受到,那些來自別人的惡意與畏懼,以及根本不把他當人看的傷害。
無法控製的憎恨和痛苦,被本就不算健康的心理扭曲成了憤怒,再由砂子發泄到每一個折磨他的人身上。
直到太陽奈及時發現並叫停他。
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好現象,不管我愛羅怎麽改變,他還是很聽她話的。
除了變得不太用言語回應以外,行動還是和以前沒有多大區別。
讓過來就過來,讓坐下就坐下,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地等著她去拿消毒傷藥。
“你額頭上這個……”她邊打開藥箱邊擔心地看了看那塊發紅的皮膚,“不痛的嗎?”
據說人柱力都不容易生病,即使受了傷也能很快恢複。
但不知道為什麽,我愛羅額頭上那個“愛”字卻看起來有種發紅過度的危險感。
“我幫你消毒清理下。”說著,太陽奈用金屬鑷子夾起消毒棉團,輕輕在他額角發紅微腫的地方小心擦拭著。
“這個,是你自己弄的嗎?”她問。
畢竟有砂子的絕對保護,別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拿刀碰到他,更別說弄個字出來。
我愛羅回了個單音節算是答案。
皮膚周圍有點發炎的樣子,藥水碰上去應該挺疼的,但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眼皮都沒抬一下。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太陽奈聲音很溫柔。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第一次問起這個事。
我愛羅似乎想要開口,卻又隻是微微吸口氣就安靜下來,看起來是不想談這個話題。
那就算了。
太陽奈打不打算繼續追問,隻說:“多個字也沒事。不影響你還是你。”
其實她代指的是那件我愛羅不想說的事。表達得很隱晦,但她知道對方能聽懂。
“我?”他莫名重複著這個詞,語氣冰涼又茫然,“我是誰……”
事實上,一提到“自我”這個概念,我愛羅已經越發覺得空茫茫的,什麽都抓不到,腦子裏又開始習慣性地創傷反芻。
亂七八糟的人臉,鋪天蓋地的惡意。
太陽奈看著他不太對勁的眼神,回想起前兩天半夜時分。
她迷迷糊糊摸進衛生間,想上個廁所,卻看到我愛羅正站在鏡子前,盯著鏡中那個自己發呆的詭異場景。
如此神經質的舉動,一下子給她嚇清醒了。
“……我愛羅?!你怎麽了?”她瞪大眼睛。
雖然在被太陽奈叫了名字後,我愛羅就轉身回到床上繼續躺著,但那種太過詭異的行為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她嚐試跟對方溝通,但效果很差。
過於缺乏正常聯係的經曆,讓他變得很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受。好像心裏有什麽地方,被接二連三的打擊給弄壞掉了。
而問他想要什麽,我愛羅也隻是沉默,半晌後才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輕輕開口:“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是從更小的時候開始,是每次不得不一個人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在心裏重複了多少遍的話。
此刻站在陰影裏看人的時候,我愛羅那雙淺玉色的剔透眼睛,冷淡得像是結冰的翡翠,缺乏該有的鮮活生氣,卻又執拗得驚人。
當那種視線瞬間鎖定在她臉上的時候,讓太陽奈莫名想起一些人偶類型的鬼片。
那些麵容精美,眼珠碧綠的鬼玩偶。
原本安安靜靜的,突然抬頭和你四目相對的時刻,震顫到能讓心髒都快從喉嚨裏跳出來。
搞得她整個人都有點毛毛的。
現在連“我是誰”這種問題都問出來了,儼然一副精神不穩到自我認知都開始產生混亂的模樣。
他討厭守鶴。
可在砂隱村的人眼裏,他就是守鶴。
在父親眼裏,控製不了守鶴,他就必須被抹殺。
似乎他的存在,他的生命意義都是以守鶴為先的,甚至是和這個尾獸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哪怕內心深處,一直有個小小的,微弱的聲音在顫抖著堅持:“我不是守鶴,不是尾獸,不是怪物,不是兵器……”
可沉重而殘忍的現實卻一直在朝他灌輸——你就是守鶴,是砂隱村的終極兵器。
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以及巨大的撕扯感。
他到底是誰……
尚且稚嫩的年紀,讓我愛羅還無法獨立思考出這個答案。
唯一能讓他找到錨點的就是太陽奈。
於是他本能將這個關乎自我定位的沉重問題,毫無保留地交給她。開口時喃喃的詢問,聽起來更像是在無意識求救。
她是他在這片無盡黑海裏,僅有能抓到的希望和安全實在。
“喂喂,係統,你有什麽心理學輔助教程嗎?我覺得我愛羅這個樣子,非常需要心理谘詢。”太陽奈相當著急。
“對不起老大,我沒有這個功能。”
被問到盲區的係統也隻能幹著急,順便補充:“但是我有檢索到一些兒童心理學研究結論。”
“一般人類在兩歲到七歲期間,是情感依戀與自我認知建立關鍵期。同時會覺醒自我與母親,或者替代性保護者之間的區別意識,並開始產生分離焦慮。”
“他們會下意識朝外尋找,可以安撫自身分離焦慮的依戀客體,逐漸獨立。但要是沒找到,或者之前得到的安全感本來就不夠,就會在心理上難以和他的依戀客體分開,也無法拒絕……”
一通長論文念得太陽奈頭暈:“你直接說我要怎麽做好了。”
“他需要你來告訴他是誰,老大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告訴他好了。幫助摯友找回自我,也是我們少年漫摯友情的核心主題之一!老大你可以的!”
“……行吧。”
你們少年漫的摯友也太忙了。
又要拯救世界,又要成為偷摸大雞的歸宿,又要時刻準備用羈絆狠狠感化跑偏的友人,還要幫他找回自我。
……好黏稠的關係,這樣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太陽奈想不通,但也沒有辦法,畢竟她是真的很關心我愛羅。
而且多想無用,理解不了的代碼能跑就行。
於是在認真思考許久後,太陽奈最終決定向我愛羅坦白七尾的事。
她直覺對方會分不清自己是誰的原因,應該就在守鶴身上。
意料之中的,在聽到她身體裏也有尾獸的時候,我愛羅整個人都驚呆到說不出話。
漫長且難以置信的無言後,他忍不住靠近太陽奈,伸手摸了摸她,指尖顫抖得厲害。
那雙玉色眼睛中的神情很複雜,難以被清晰解讀,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同類的共鳴感受,幾乎連話都快說不出來。
“……那,太陽奈也會,很痛苦嗎?”為什麽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呢?
他是不是忽略了很多次她難受的時候?是不是自己什麽都沒做好?
“我沒事的,你別亂想。”她略過這個話題,直接說了重點,“雖然我知道,我和姨媽會被瀧隱村到處搜捕是因為小七,但我從來不覺得,我就是小七。”
“你和守鶴也是一樣的。你們最多就是個分不開的室友關係,不存在誰替代誰。你想啊,守鶴因為是尾獸,才會被抓起來封印進人柱力身體裏,成為武器。所以他超級生氣,討厭所有人類。”
“你是我愛羅,你在本質上跟我,跟手鞠和勘九郎,跟世界上任何其他孩子都沒有區別。唯一特點就是因為你天賦太好,查克拉很龐大,適合封印守鶴,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所以你明白了嗎?”
太陽奈捧著他的臉,碎金色的眼睛看著他,非常仔細認真地說:“是先有‘你’的完整存在,再有守鶴和你綁在一起的關係。如果沒有你,守鶴也會被塞進別人身體裏。你們兩個沒有任何相等關係,隻有一起倒黴的運氣。”
“至於其他人,純粹是他們膽小又眼瞎!”
太陽奈毫不客氣地評判:“眼神不好腦子也不好,還有個……”
對得起全砂隱村人,卻唯獨對不起我愛羅的可怕風影爹。
她猶豫一下,沒說這句會給我愛羅傷口撒鹽的話,隻說:“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身體裏有兩種查克拉。神樂心眼也是這麽告訴我的,你是你,守鶴是守鶴。他們害怕的是守鶴,跟你沒關係。懂了嗎,我愛羅。”
我愛羅,才是他的名字。
他是我愛羅,不是守鶴。
他眼神顫動一瞬,聽到太陽奈繼續說:“你可以一直向我確認,因為我很清楚你是誰。所以別擔心,要是有天你忘記了,我一定會叫醒你的。”
是會記得他是誰的太陽奈。
是能排除守鶴,唯一真正看到原本且真正的他的太陽奈。
他閉上眼睛,感覺那些惡意低鳴在耳邊的話語總算逐漸安靜下去。
係統:“恭喜老大!這次又增加了半年的壽命!”
她摸了摸我愛羅的小刺蝟頭,直到他真正平靜下來。
同時再次感慨,他真的是個很招人心疼的乖小孩。
同樣的話,在他們正式加入馬基手下學習忍術,逐漸與手鞠和勘九郎熟悉起來以後,太陽奈也原封不動地說過。
嚇得勘九郎手裏的查克拉線都斷了,連人帶傀儡被我愛羅的砂子直接卷起來,不留情麵地丟飛出去,掛在操練場邊的胡楊樹杈子間,疼得齜牙咧嘴。
手鞠震驚不已地看著她。
馬基則嚴肅地在記錄表上,寫下了勘九郎的對抗練習之第十一連敗。
然後發現,不管是分配到和誰練習,這家夥就沒贏過啊。
那邊勘九郎掛在樹上,還在目瞪口呆,宛如白天活見鬼:“乖……咳咳咳,乖小孩?!”
我愛羅轉身停頓一下,回頭麵無表情地掃他一眼。過於冰涼的視線,落到哪裏,哪塊皮肉就立刻炸開一陣像是被尖刀刮過的戰栗。
“啊啊啊……對對,太陽奈說得對。”在認慫惜命這件事上,勘九郎一直非常熟練。
當然也有可能在我愛羅麵前,順從是人類的基本求生本能。
想到這裏,太陽奈有點歎息地站起身。
這已經是她來到這個忍者異世界的第三年。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馬基合上記錄本走過來。
他的臉被頭巾垂下的布遮了一半,卻也絲毫不影響作為教官的嚴肅:“明天有個C級任務,你們四個一起去。時間限製一周,包括野外求生訓練。”
“那裏靠近風之國和火之國的交界處,離木葉很近,別走錯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