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喜鋪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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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林曉曉微微蹙眉,努力在記憶中搜索。
    “我是潘莉莉啊!”那女人放下計算器,雙手抱在胸前,身體微微後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眼神裏的輕蔑幾乎要化為實質流淌出來,“高中時候,我們倆可是同桌呢!你這……貴人多忘事,不會把我給忘了吧?”
    她頓了頓,不等林曉曉回應,又用一種故作關切的語氣,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附近幾個顧客都隱約聽到:“聽說你高中畢業就沒繼續讀書了?一直在到處打工?唉,也是不容易……現在在哪兒高就呢?日子過得還挺辛苦的吧?”
    林曉曉的腦海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猛地被撬開。潘莉莉——那個高中時期因為林曉曉家境貧寒、隻有爺爺相依為命,就時常帶頭孤立她、搶她作業、藏她飯盒、並四處散播她是“沒人要的野孩子”謠言的同桌。
    一股混合著厭煩和荒謬的情緒湧上心頭,但林曉曉麵上卻不顯山不露水。她不想與這種人多做無謂的糾纏,隻想快點辦完正事離開。她無視了潘莉莉那番明顯帶著羞辱意味的“關心”,直接伸手指向櫃台最裏麵一層擺放得格外精致、包裝盒上明顯印著“手工臻選”字樣的區域,語氣平靜地說:“我來訂喜糖。要那種手工包裝的,內容物最好是進口堅果或者黑巧克力係列的。”
    “訂喜糖?”潘莉莉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像是嗅到了什麽有趣的信息。她的目光極其自然地越過林曉曉的肩膀,精準地投向剛停好車、推門進來的石景明。
    此時的石景明,身上隻是一件簡單的純白棉質T恤,一條洗得有些發白的普通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白色基礎款運動鞋(事實上是他自從被爺爺停卡那一段時間,就習慣網購的某個舒適的親民品牌),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顯眼的奢侈品標識,看起來幹淨清爽,卻也更像是一個剛步入社會、經濟條件普通的上班族。
    潘莉莉的目光在石景明身上快速掃了一圈,又落回林曉曉那身看起來同樣價格親民的連衣裙上,嘴角那抹嘲諷的笑意再也抑製不住,明顯地勾了起來,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喲,林曉曉,這就是你老公啊?”她上下打量著石景明,眼神如同在評估一件廉價的商品,“看著……倒是挺年輕的,就是這打扮,挺……樸素的嘛。現在年輕人壓力是大,沒車沒房的,租房子結婚也挺常見的,理解,理解。”
    石景明剛走進來,正好聽到這最後一句話,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但他沒立刻發作,隻是不動聲色地走到林曉曉身邊,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形成一個保護般的姿態,目光平靜地看向潘莉莉,直接切入主題,但是故意把訂的喜糖說少了:
    “我們訂一百盒手工喜糖,包裝要最精致的那款,禮盒上最好能燙印名字縮寫。最快多久能取貨?”
    潘莉莉被石景明這直接的氣場弄得頓了一下,但立刻又恢複了那副打量人的姿態,她雙手抱胸,眼神裏的輕蔑更濃了,甚至帶上了一點“好心提醒”的虛偽:
    “手工喜糖啊?那個可貴了哦小帥哥,”她故意拖長了語調,指尖在玻璃櫃台上敲出輕佻的聲響,眼神掃過石景明的運動鞋,嘴角撇出一絲笑,“一盒就要五十八塊呢!一百盒那可就是五千八!”
    她頓了頓,特意側過身,讓旁邊挑喜糖的兩對情侶能清楚聽見,聲音又拔高了些:“這可不是小數目,你們倆……確定要訂這個?”說著朝門口的貨架抬了抬下巴,語氣裏的施舍藏都藏不住,“那邊三十塊一盒的水果硬糖多實惠,包裝也亮堂,年輕人過日子,還是得精打細算些。”
    見兩人沒接話,潘莉莉像是想起什麽趣事,突然眼睛一亮,目光越過他們飄向窗外的停車區,音量直接調到能讓整個店鋪都聽見:“哎對了!剛才我好像遠遠看到你們過來——開的是輛銀灰色的車吧?”
    她故意停頓,等周圍人的注意力都聚過來,才捂著嘴“哎呀”一聲,假意擔憂道:“我在這一片做了五年生意,街上跑的車哪個牌子我不認識?你們那車……看著可真陌生,車頭連個標都沒有,該不會是哪個小廠拚裝的雜牌車吧?”
    說到這兒,她還搖了搖頭,一副“為你們好”的模樣:“那種車可不敢隨便開上路,鐵皮薄得跟紙似的,更別說還載人,萬一出點事可怎麽辦呀?要不還是多攢點錢,買輛正經牌子的二手車,也安全些。”
    潘莉莉雙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裏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她那塗著鮮豔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再說了,手工巧克力是留給老顧客的——都是訂過千把塊禮盒的熟客,你們這種底層打工人第一次來的,根本不配碰。”
    她上前半步,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林曉曉洗得發柔的連衣裙,又掃過石景明T恤領口的折痕,語氣更尖刻了:“就你們這條件,能買門口三十塊一盒的硬糖當喜糖,已經算撐場麵了,別總想著好高騖遠,免得最後丟人現眼。”
    店裏的燈光有些昏暗,頭頂的舊吊扇轉得慢悠悠的,把空氣中過甜的糖香吹得四處飄。玻璃櫃台裏,包裝精美的手工巧克力被擺在最顯眼的C位,絲絨禮盒上的金線在光線下閃著光;而門口那個掉了漆的鐵架子上,堆著些落滿灰塵的廉價硬糖,透明包裝袋上還沾著不明的汙漬。
    石景明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能感覺到身旁林曉曉身體的僵硬,知道她正在極力壓抑著怒氣。他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家就隻有這種喜糖?我剛才在門口看到玻璃罐裏還有手工牛軋糖,怎麽不賣?”
    “牛軋糖賣完了,你眼瞎啊?”潘莉莉不耐煩地揮手,指甲上閃亮的水鑽在燈光下格外刺眼。“要買就買,不買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她的聲音尖利,在狹小的店鋪裏回蕩。
    林曉曉氣得渾身發抖,剛想開口反駁,石景明卻輕輕按住了她的手。這個細微的動作奇異地安撫了她。隻見石景明對著手機沉聲說道:“喂,張局長嗎?我要舉報‘老福記喜鋪’,櫃台裏的喜糖包裝上沒有生產日期,懷疑是過期產品,而且剛才店主態度惡劣,還涉嫌歧視顧客。”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櫃台角落沒完全遮擋的營業執照副本,又瞥了眼櫃台後麵半開著的儲物間門,繼續說道:“另外,麻煩讓衛生局和稅務局的同事都過來一趟——他們門店執照信息不全,我懷疑存在經營資質問題,順便請稅務同事核查下賬目;儲物間看著也堆了不少沒封好的糖,衛生條件恐怕也不達標。”
    潘莉莉臉色驟變,原本盛氣淩人的姿態瞬間垮了下來。“你、你敢舉報我?”她的聲音開始發抖,卻還強裝鎮定:“我告訴你,我們家在這一片有關係,我老公***的弟弟在這一片也開了家分店,你舉報也沒用!”她故意把小叔說出來,就是不想到時候自家出事被妯娌笑,才想把小叔一家也拖下水,卻沒曾想小叔夫妻不僅誠信經營,而且為人正直。
    石景明掛了電話,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讓潘莉莉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有沒有用,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對了,你說的分店,是不是隔壁那條街的‘福記喜糖’?我剛才查了一下,也是你們家的執照,一並查了吧。”
    潘莉莉這下徹底慌了神。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普通的男人竟然真的敢舉報,而且還知道他們家有分店。她想上前跟石景明理論,卻被對方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隻能站在原地跺腳,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沒過多久,衛生局和稅務局的工作人員就趕到了。幾個穿著製服的人走進喜鋪,開始對櫃台裏的喜糖進行檢查。一位工作人員戴上白手套,拿起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仔細查看標簽後皺起了眉頭:“這些確實沒有生產日期。”
    另一個人則走向儲物間,推開門後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裏麵堆放著許多開封的食品原料,幾個紙箱已經受潮發黴,牆角甚至能看到老鼠糞便。“衛生條件嚴重不合格,”他嚴肅地說著,拿出相機開始拍照取證。
    與此同時,稅務局的工作人員拿出賬本開始核對,很快發現了問題:“這些流水賬目對不上,有明顯偷稅漏稅的嫌疑。”
    潘莉莉的丈夫***聽到消息,匆匆從後院跑出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同誌,這是怎麽回事啊?我們家的喜鋪一直很合規,怎麽會有問題呢?”他一邊給工作人員遞煙,一邊賠著笑臉,手指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