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廠長是真的拚了，他其實也找過焦春香和齊省的福臨商超，可誰都知道他們這個合資廠的外商得罪了老板。
    雖然現在外商已經撤走，但廠子還是原來的那個廠子，頂多是牌子換了而已，老板沒開口，誰也不敢冒這個險，隻是默默把情況上報。
    譚廠長又喝了一口茶，把嘴裏的泡沫都給吞下去後呲著牙給宋明言看。
    “宋先生，您看看，我們這個牙膏效果是不是不差？”
    要不是擔心宋明言嫌棄他，他恨不得湊到宋明言的麵前哈一口氣。
    “確實不錯，香橙的香精是化工還是天然萃取？”宋明言問道。
    “當然是天然萃取！”譚廠長說道，“我們牙膏裏加的香橙香精全部都是從橙子裏提出來的，畢竟是要放到嘴裏用的。”
    “我記得人工提取的香精好像成本更低，譚廠長為什麽不選人工合成的香精？”
    譚廠長嚴肅的說道：“宋先生，我們這款香橙牙膏其實本來就是針對小孩子研究出來的。”
    “人工萃取的香精確實能把成本降下去，可天然萃取的香橙香精更加溫和，更適用口腔環境敏感的孩子。”
    “孩子就是國家的未來，怎麽小心都不為過，不能因為牙膏隻是一件普通的日用品就賺這種喪良心的錢。”
    察覺到自己說的話可能有些生硬，譚廠長連忙找補。
    “其實便宜一些的牙膏我們也有，用的是人工合成香精，但是質量絕對符合歐盟標準。”
    那些外國人雖然灰溜溜的跑路了，但還是為他們留下了一些好東西，除了截留的部分生產線，還有各種各樣的標準。
    譚廠長花錢特意找人檢測過一遍，人家的標準確實處於安全範圍，他可以保證，他們的產品質量絕對遠遠超過歐盟標準。
    “兒童牙膏就是我們主推的產品，目前普通牙膏在供銷社和國營商店賣的都還行。”
    “但是主流量都在商超，兒童牙膏畢竟是給小孩子用的，用料更溫和價錢也會更貴一些，願意花錢給孩子買專用牙膏的，一看我們連商超都進不去，基本上都不願意買。”
    譚廠長苦笑道：“宋先生，經過這麽一回，其實我也看明白了，外國人的東西是好，但人家給我們的每一樣東西在背地裏都算好了價，他們隻有賺的不會虧，而且他們的東西也不一定全都是好的。”
    他身體坐得更直，眼神誠摯：“我們廠已經不跟外企合作了，我們有自己的牌子，潔麗。”
    “潔麗以前就是我們的牌子，我擔心大家不接受，覺得這牌子不值什麽價，但我現在想明白了，我有信心讓它和國外的牌子爭，有信心讓它越來越好！”譚廠長的眼睛越來越亮。
    “你們哪裏來的技術員？”宋明言有些好奇，萃取天然香精不容易，肯定需要專門的技術人員。
    譚廠長得意笑道：“跟那群洋鬼子帶來的技術人員學的，他們防我們跟防賊一樣，不過沒用，技術還是被我們學到了。”
    “我們廠裏有一個叫龐慶豐的技術員，高中學曆，他父親當年為了救廠子犧牲了，廠裏一直養著他，供他讀高中，孩子懂事，當年故意沒考上大學，怎麽說都不聽，高中一畢業就來廠子幹，一邊學習一邊工作，這一幹就是好幾年，跟咱們廠子的感情很深厚，技術也是他偷學來的。”
    宋明言驚訝了，確實是個人才啊。
    雖然現在還用不到，但保不準什麽時候能用到。
    譚廠長把那些質檢報告證明全部都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等宋明言挨個看完後問：“宋先生，您覺得我們的產品怎麽樣？”
    “很好。”
    譚廠長壓抑著心中的喜色：“那我們夠不夠資格成為福臨商超的供銷商？”
    “不管有什麽要求您都可以提，我們廠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就是不讓我當這個廠長都可以！”
    “按理來說是夠的，但是……”
    譚廠長的心狠狠一跳。
    “宋先生，那幾個老外幹的事我們廠真的沒插手，我還勸他們，但沒人聽我的。我們就負責生產產品，其他的根本說不上話，而且我們的牌子現在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譚廠長，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看你，著什麽急。”
    譚廠長抹了抹額角滲出的汗，“是是是，都怪我太著急了，宋先生先說。”
    “產品確實合格，但是我們的供銷商已經定了，貨架上沒有位置了，不過，你們可以在商超偏門拐角處自己搭一個地方。”
    譚廠長激動的臉皮都在抖動，他倏地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宋明言：
    “宋先生，您……您說的是真的嗎？”
    “該有的價錢不能少，你們的產品如果銷售情況不理想，一樣會被請出去。”
    既然對方已經跟外商切割，打算專心做自己的牌子，產品看著也挺有前途，譚廠長還追了他好幾個城市，這一路不少受罪，牙膏水都當著他的麵咕嚕咕嚕喝了，各種檢測證明也都帶來了，誠意夠了，方向也對了。
    “沒問題！做生意是得這樣！”
    “譚廠長，別著急，我還有一個合作方式。”
    “我出資入股日化廠，你繼續當廠長，除非有重大損失，我除了查賬之外不會插手，入股後我會聯合商超，重點推潔麗的產品。”
    “不同意也沒關係，合作還是按照我之前說的那樣。”
    看起來譚廠長清醒了，跟他講生意就講生意，沒有說些亂七八糟訴苦的話，完全是用產品來說服他，這很好，在商言商。
    這個廠子潛力還是有的，這是一個現成的潛力股，隻要給平台一定能起飛，還不用宋明言操心太多。
    他現在入股，在工人眼裏聲望肯定小不了，有他參與，以後也不至於讓國外品牌在華國日化行業一家獨大。
    如果是別的外商，譚廠長想也不想肯定直接拒絕，在他看來，外商都不是好東西，剛出虎穴，怎麽可能又入狼窩？
    但是，宋先生除外。
    宋先生已經跟他說好了合作方式才提入股，這就是擺明了不想占便宜，宋先生是真君子啊。
    所以，宋先生入股其實還是他們廠占便宜了。
    這是譚廠長想都沒想過的最好結果。
    譚廠長熱淚盈眶：
    “宋先生，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謝您才好，我替我們廠子一千多人，謝謝您了！我同意宋先生入股！”
    “宋先生，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我給您磕一個吧。”
    這還了得？這不是折他的壽命嗎？
    宋明言趕忙把人拉住，板著臉道：“譚廠長，再來這一套我立馬就取消合作。”
    他也沒想到譚廠長能夠答應的這麽幹脆利落，還是有些低估自己的好名聲了。
    譚廠長嚇得連忙直起腿，雙手連忙擺著：“不來了！不來了！”
    親娘啊，好不容易求來的大腿可不能給他搞砸了！
    聽到裏麵傳來了腳步聲，門口跟高秘書嘀嘀咕咕的苟富貴連忙和人拉開距離。
    譚廠長紅光滿麵的從裏麵走出來，聲音洪亮：
    “宋先生，那我這就買票回去跟焦經理簽合同了，真是太感謝您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哎呀，一家人，他在心裏琢磨著這三個字，越想心裏越美。